第49章 阴兵夜猎铁鹰踪，黄泉令动生死门

　　山风掠过镇魂殿的飞檐，顾昭指尖抵着眉心，冥簿在识海中自动翻页，墨色字迹如活物般在纸上游走。

　　自铁鹰率北周斥候撤营后，他便觉这山林里的阴气散得蹊跷——寻常败军哪会连半缕惊惶残魂都不留？

　　影鼠...他盯着冥簿上新浮现的小字，那是个在山林里绕着猎户村打转的命格，命盘边缘爬着暗红的字，像条吐信的蛇，看来有人急着拿主子的命换自己的生路。

　　殿外传来阴风穿堂的声响，白无常裹着素白寿衣闪了进来，腰间铜铃轻响：殿主，您要的活口找到了。他指尖挑着团青灰色的魂气，正是那影鼠的生魂。

　　顾昭屈指一弹，魂气撞在镇魂殿的照妖镜上，立刻显出个獐头鼠目的精瘦男子。

　　那人生魂被锁，喉间发出尖锐的呜咽：大人饶命！铁鹰那狗东西根本没回北周，他带三十个死士藏在鹰嘴崖的岩洞里，就等夜里摸村！

　　为何背叛？顾昭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

　　影鼠生魂剧烈颤抖：他答应事成后送我去长安当差，可前日我看见他往西魏密使的包袱里塞了块虎符！小人...小人想投个更稳的主子！

　　顾昭眸色微沉——西魏、北周、南梁，这潭水比他想的更深。

　　他抬眼看向白无常：带一百阴兵，顺着影鼠的记忆找，活要见信，死要见魂。

　　白无常领命而去时，铜铃声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顾昭转身望向殿外，沈青竹正抱着剑倚在院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未出鞘的剑。

　　有动作了？她走过来，剑穗上的青玉坠子碰在他腰间的黄泉令上，发出清响。

　　铁鹰没走，还勾搭上了西魏。顾昭把影鼠的话复述一遍，指尖摩挲着黄泉令的纹路，得给他个饵。

　　沈青竹挑眉：猎户村的阴兵操练？

　　顾昭轻笑，他想知道我阴兵的底细，我就给他看个够——当然，得加点料。

　　他指了指院角那堆用草席盖着的木牌，让老周头带着几个村民在村东头敲锣，就说阴司护民，愿投者可得符令

　　沈青竹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渗进来：你总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

　　顾昭望着她眼底未褪的青黑，喉间一软：等解决了铁鹰，我去村西头的老槐树下补个觉，成吗？

　　她耳尖微烫，猛地松开手：谁管你睡不睡...我去安排警戒。转身时剑鞘擦过他的衣角，带起一缕木樨香。

　　是夜，猎户村东头的篝火燃得噼啪响。

　　老周头举着块写满符咒的木牌喊得唾沫横飞：阴司大人说了，只要诚心归附，每人发块护魂牌！几个精壮村民配合着掀开草席，露出整整齐齐码着的木牌——当然，最上面那层是真的，下面全是裹了黄纸的石头。

　　铁鹰缩在村外的灌木丛里，脸上涂着草汁，眼睛眯成狼一样的细缝。

　　他看着篝火旁挤成一团的，喉间溢出冷笑：顾昭不过是个会点邪术的猎户，真当靠几块破木牌就能收人心？

　　子时三刻，村东头的更夫敲过第三遍梆子。

　　铁鹰摸了摸怀里的短刀，那是用北周长刀熔了重铸的，淬过见血封喉的毒。

　　他猫着腰绕过巡逻的村民，脚尖刚踏上镇魂碑所在的空地，后颈突然一凉——是剑。

　　敢碰镇魂碑，剁手！沈青竹的声音像冰窖般阴冷，剑尖正抵着他颈椎的死穴。

　　铁鹰额头瞬间冒出汗珠，他早听说南梁暗卫首领剑法通神，却不想这女人连气息都敛得这般干净。

　　他猛地矮身翻滚，短刀朝沈青竹下盘削去，却见寒光一闪，剑鞘已经磕在他手腕上。

　　当我暗卫首领的剑，是随便能躲的？沈青竹旋身出剑，剑穗扫过他面门，带落半块伪装的草皮。

　　铁鹰见身份暴露，掉头就往村外跑。

　　可刚跑出十步，他突然觉得脚下发软，抬头一看——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四周的树全变成了白森森的骸骨，枝头挂着的不是叶子，是披头散发的冤魂。

　　阴...阴司幻境！他踉跄着撞在一棵上，那却发出女人的尖叫，指甲深深掐进他肩膀。

　　顾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人同时在他耳边说话：铁鹰，你私通西魏，欺瞒主上，可知因果？

　　铁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看见血河从脚边漫上来，河面上漂着宇文珠的冷笑、西魏密使的算盘，还有自己小时候跪在父亲坟前发誓要出人头地的脸——原来这些，都被阴司看在眼里。

　　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他对着空气磕头，额头撞在石头上，血珠溅在黄泉令投下的阴影里。

　　顾昭从暗处走出来，黄泉令在掌心泛着幽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铁鹰：回去告诉宇文珠，她的血魂阵，镇不住我的阴司碑。

　　说罢，他抽出判官笔，在冥簿上写下：铁鹰，七日之内流放漠北，永不得入中原。笔尖落下的瞬间，铁鹰突然觉得心口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那是他与宇文珠的主仆契约。

　　拖出去。顾昭对埋伏在暗处的村民挥了挥手。

　　铁鹰被架着往村外走时，回头看了眼镇魂殿的方向。

　　月光重新变得清亮，沈青竹正站在殿门口，剑指夜空，像尊杀神。

　　他突然想起白天听到的传言：那阴司殿主，前世是地府判官。

　　第二日晌午，顾昭站在村后的山巅，望着远处扬起的尘烟——那是铁鹰被驱逐的队伍。

　　沈青竹抱着剑走到他身边，发间的青玉簪子在风里摇晃：你怎么知道他会去碰镇魂碑？

　　他要的不是符令，是阴兵的破绽。顾昭望着尘烟消散的方向，宇文珠要的是我的权柄，他要的是投名状。

　　那西魏...

　　不急。顾昭转身往村里走，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梁国派来的监军高德全，这两日总往村西头的破庙跑。他顿了顿，破庙里的老和尚，上个月就死了。

　　沈青竹脚步微滞，目光扫过山脚下那顶明黄色的帐篷——高德全的仪仗正支在村口，太监特有的尖细笑声穿透晨雾，飘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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