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记忆洪流与核心执念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庞大的千面聚合体凝固在半空中，成千上万张面孔保持着那副极度茫然、困惑又尴尬的扭曲表情，如同被集体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挥舞的怨气触手僵直地停在胖子和苏晓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不再前进分毫。

　　弥漫在整个空间的疯狂嘶嚎和恶毒意念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

　　胖子还保持着抱头跪地的姿势，苏晓靠在墙上，两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幕。又……又尬住了？这次连终极BOSS都能尬住？！

　　林凡维持着那个滑稽的迪斯科姿势，感觉身体被掏空，大脑一阵阵的眩晕和刺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征兆。【谐星道·万象归尬】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他感觉自已的思维都有些涣散，各种无厘头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招只能制造一个极其短暂的空档，一旦聚合体从这极致的“尴尬”冲击中回过神来，反弹的怒火将足以将他们彻底撕碎！

　　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界心木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似乎感应到了聚合体核心在那瞬间的“不设防”状态。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悲伤、而非纯粹怨毒的情绪，从核心深处泄露出来。

　　“胖子！苏晓！快！用你们最擅长的方式，试着跟它沟通！”林凡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声音沙哑，“它不全是怨恨！里面有东西！”

　　胖子愣了一下，随即福至心灵。他连滚带爬地捡起地上的强光手电，但没有照射聚合体，而是将它柔和地打向天花板，利用漫反射制造出一种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光亮。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己都觉得肉麻的、极其温柔、如同哄小孩的语气开口：

　　“那……那个……大家，冷静，冷静一下哈。你看，咱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是不是？何必打打杀杀呢？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嘛……胖爷我……不是，小弟我虽然没啥本事，但倾听还是一流的……”

　　而苏晓，则迅速重启了黑屏的终端，手指飞快操作，调出了之前记录的各种数据，包括那些往昔回响中的情绪频率、能量波动模式。她将设备对准聚合体，用一种清晰、冷静，如同科学家分析样本般的语调说道：

　　“检测到高强度痛苦情绪频谱，峰值位于‘丧失’与‘不公’波段。根据能量守恒及情绪转化模型，纯粹怨恨无法长期维持如此稳定结构。核心深处存在未被完全转化的‘初始执念’。重复，‘初始执念’是关键变量。尝试建立数据连接，解析核心指令……”

　　一个试图用“爱”感化（虽然听起来很滑稽），一个试图用“科学”解析。

　　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沟通方式，配合着林凡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尴尬”力场，以及界心木持续散发的温和引导气息，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那凝固的千面聚合体，表面的一张张面孔开始微微颤动，尴尬的表情逐渐褪去，重新被痛苦和迷茫取代。但这一次，少了许多攻击性。

　　突然！

　　一股庞大、混乱、但不再充满恶意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猛地冲入了林凡的识海，甚至也波及到了旁边的胖子和苏晓！

　　**剧痛！冰冷的诊断书！“晚期”、“扩散”、“无力回天”。**

　　**绝望！亲人的泪水，昂贵的账单，逐渐被抽空的家。**

　　**麻木！日复一日的化疗，呕吐，脱发，镜子里不成人形的自已。**

　　**恐惧！深夜病房里独自面对死亡的战栗，邻床空置的床位。**

　　**不甘！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为什么是我？！**

　　**愤怒！对命运不公的怒吼，对某些冷漠眼神的怨恨！**

　　**以及……最终，在那冰冷的停尸床上，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却贯穿了所有痛苦的——想活下去！想回家！**

　　这不是一个人的记忆，这是成百上千个曾在这所医院里饱受病痛折磨、最终未能幸免于难的逝者，在生命最后时刻所凝聚的、最纯粹、最强烈的情绪烙印！它们的个体意识早已消散，但这股集体性的、关于“病痛”、“死亡”与“求生”的执念，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下（可能是地脉阴气、可能是废弃后的某种磁场变化），结合了后来涌入的其他负面情绪（如后来闯入者的恐惧、附近区域的其他怨灵），最终形成了这个畸形的聚合体！

　　它的核心，并非毁灭，而是由无数“求生”执念扭曲而成的、对“生者”的嫉妒、怨恨，以及一种想要将一切拉入同样痛苦深渊的扭曲渴望！

　　在这记忆洪流的冲击下，胖子早已泪流满面，他想起了自已家人曾经的一场大病，感同身受。苏晓也紧咬着嘴唇，眼中充满了震撼，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数据背后那沉甸甸的生命重量。

　　林凡更是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了界心木为何会对这里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这里沉淀的，是生命面对消亡时最本质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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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在那纷乱记忆洪流的最深处，界心木捕捉到了一丝更加清晰、更加古老、并且与它自身隐隐共鸣的意念！

　　那并非逝者的执念，而是一道……充满了悲悯与无奈、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封印意念**！

　　模糊的画面闪过林凡的脑海：很多年前，似乎有一位真正有修为的人察觉到了此地积聚的负面能量即将质变，他试图进行超度，但发现积重难返，怨念已深。无奈之下，他耗尽心力，以某种秘法（可能与界心木同源？）将这股庞大的怨念强行凝聚、压缩，并设下封印，将其禁锢在这地下空间，期望借助漫长的时间来慢慢消磨其戾气。楼上那块残碑，或许就是他留下的后手或者外围镇压物之一。

　　但显然，随着时间流逝，封印松动，加上外界不断刺激（比如这次的直播团队），这个被强行催生出来的“怨念核心”最终还是苏醒了，并且比预想的更加扭曲、强大！

　　“我……明白了……”林凡喃喃道。他看着眼前那庞大的、由无数痛苦凝聚而成的聚合体，心中的敌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悲悯。

　　净化？他做不到，这凝聚了太多逝者的残念。消灭？那无异于将这些本就痛苦的灵魂印记彻底抹杀，有伤天和。

　　唯一的办法，或许是……**疏导**与**转化**。

　　利用界心木沟通、引导能量的特性，结合那残碑和玉貔貅的力量，或许可以……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构想，开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但前提是，必须先将这个聚合体从目前这种狂暴的状态中稳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抵抗记忆洪流，反而主动放开身心，引导界心木的气息，如同最温柔的安抚，流向那痛苦的核心，同时传递出清晰的意念：

　　“你们的痛苦，我已知晓。”

　　“命运不公，病魔无情。”

　　“但沉沦于此，吞噬生者，并非解脱，只会带来更深的罪孽与痛苦。”

　　“若信我，给我一点时间。”

　　“我愿尝试，为你们寻一条……真正的归途。”

　　聚合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面孔变幻不定，似乎在挣扎，在犹豫。那庞大的怨气时而收敛，时而膨胀。

　　最终，所有的面孔缓缓平静下来，虽然依旧痛苦，但那股疯狂的攻击性，确实减弱了。它们……选择了暂时相信。

　　笼罩空间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

　　胖子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苏晓也松了口气，扶了扶眼镜，开始快速记录这宝贵的“数据”。

　　林凡知道，他们暂时安全了。但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想出那个“疏导与转化”的具体方法，否则一旦聚合体失去耐心，或者外界再受刺激，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投向了来时的方向，投向了那块与界心木隐隐共鸣的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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