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惊涛将起

　　雁门关的朔风，送来的不仅是边关的警讯，更有来自长安与东方海滨的、决定最终追索方向的绝密情报。

　　当所有线索的箭头，最终都顽固地指向那片苍茫大海，指向那些穿梭于波涛之间的渤海国商船时，狄仁杰知道，决战的舞台，已然转移。

　　他留下必要的安排以稳定北疆局势，随即带着核心团队，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返回长安。

　　他必须亲自面圣，陈明利害，获取那跨海追凶的最终授权。

　　而就在他抵达长安，尚未来得及洗去一身风尘之时，一封来自登州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期待与紧迫——

　　“确证！疑犯沈千山，三日前曾于登州‘海市’（专营海外贸易的坊市）暗中现身，接触数名渤海国及倭国商人！其虽经乔装，然形貌特征与体态，经多名内应交叉辨认，确认无疑！随后，其登上一艘悬挂渤海国旗帜，名为‘海鹘号’的三桅大船，该船已于昨日午时，借东南风离港，航向……偏向东南！”

　　偏向东南！

　　那并非前往渤海国的正东方向，而是指向了更远的——倭国！

　　几乎在同一时间，对姚弘义府邸及终南山训练基地缴获物品的深度清理，也有了惊人发现。

　　在一卷被精心伪装成佛经的卷轴夹层中，孙敬之发现了一张绘制极其精细的海图！

　　海图之上，清晰地标注了一条从登州出发，绕过新罗南端，利用一系列无人岛屿作为跳板，直抵倭国九州岛北部的秘密航线！

　　这条航线避开了主要的官方航道与巡查水师，隐秘而快捷，正是进行非法勾当的绝佳路径！

　　沈千山的目的地，已然呼之欲出！

　　他并非想去渤海国，而是要借助渤海国商船作为掩护，走这条秘密航线，逃往倭国！

　　那里天高皇帝远，凭借他卷走的巨额财富，足以让他隐姓埋名，甚至东山再起！

　　证据链彻底闭合！

　　时机刻不容缓！

　　紫宸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狄仁杰将登州密报、破译的海图以及所有指向海外的铁证，一一呈于御前。

　　武则天看着那张标注着通往倭国秘密航线的海图，看着沈千山确切断踪的消息，凤目之中，寒光凛冽，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

　　幽冥司余孽，竟敢勾结外邦，窃取国帑，意图远遁海外！

　　此等行径，已非简单的谋逆，更是对天朝威严的赤裸挑衅！

　　她缓缓起身，绕过御案，走到狄仁杰面前。

　　内侍监高延福手捧一个长长的、覆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紧随其后。

　　“狄卿，”武则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决绝，“陆上妖氛，赖卿涤荡。今魍魉欲遁于海，裂我国威，朕，岂能容之！”

　　她猛地掀开锦缎，托盘之上，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剑身隐现龙纹、剑鞘镶嵌七宝的连鞘长剑！

　　剑未出鞘，一股森然威严已弥漫殿中。

　　“此乃天子剑！”武则天目光如炬，直视狄仁杰，“见此剑如朕亲临！朕命你，持此剑，总揽登州水师及沿海诸州一切力量，跨海追凶，缉拿沈千山，夺回盟书金刀与赃款，扬我国威于鲸波之外！凡有阻挠、懈怠、通敌者，无论品秩，先斩后奏！”

　　“臣！”狄仁杰双膝跪地，双手过顶，郑重接过那柄沉甸甸的天子剑，声音铿锵如铁石交击，“狄仁杰，领旨！必竭股肱之力，踏破东海，擒此国贼，以慰圣心，以安天下！”

　　……

　　数日后，登州军港。

　　旌旗招展，舳舻相接。

　　巨大的楼船、迅捷的蒙冲斗舰、灵活的走舸…

　　帝国东海之上最精锐的水师战舰，此刻正依据狄仁杰手持的天子剑与皇帝密旨，进行着最后的集结与补给。

　　压抑的号角声与军官的指令声在港湾内回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张承翊顶盔贯甲，立于主舰“伏波”号的船头，海风吹拂着他染满风霜的脸庞，肩头的旧伤在咸湿的空气中也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锐利。

　　他将是此次跨海追击的前锋主将。

　　孙敬之则在紧张的忙碌中，与随军的水师文书、熟悉海情的老舵工一起，反复研究那张秘密海图，推算“海鹘号”可能的航速与位置，规划最佳的拦截航线。

　　狄仁杰坐镇中军，虽未登舰，却通过快船信使，与港内舰队保持着即时联络，统筹全局。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东风蓄满，便可扬帆出征，犁庭扫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舰队完成集结，即将拔锚起航的前一个时辰，数名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与水师观测吏，几乎是同时，面色凝重地向狄仁杰与张承翊禀报了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

　　“大人，将军！风向有变！东南风转烈，且云势低垂，海鸟低飞急返…依我等经验，恐有…特大风暴将至！就在这一两日间，必将席卷此片海域！”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的判断，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厚重的铅云从海平线远处滚滚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风势明显加强，卷起层层白浪，用力拍打着港口的堤岸与舰船，发出沉闷的轰鸣。

　　风暴预警！

　　在这追捕最关键的时刻，一场罕见的风暴，竟要拦在帝国水师与目标之间！

　　是暂避锋芒，等待风暴过去？

　　可战机稍纵即逝，一旦让沈千山借助风暴掩护，成功抵达倭国，再想抓捕便难如登天！

　　还是…

　　冒险出击，与天争锋，在风暴中追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狄仁杰身上，等待着他最终的决断。

　　狄仁杰走到港口高处，任凭越来越猛烈的海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与官袍。

　　他遥望着那乌云密布、波涛渐起的东方海面，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层层阻隔，看到那艘正在逃窜的“海鹘号”。

　　他缓缓抬起手，握紧了腰间那柄象征着无上权柄与责任的天子剑。

　　“传令！”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声，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舰队，按原计划，准时起航！”

　　“追！”

　　惊涛，即将掀起。而帝国的剑锋，亦将劈波斩浪，直刺那风暴与阴谋交织的深渊！

　　（第17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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