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冀州风云 将计就计

　　蓟城的冬日，朔风凛冽，雪花纷飞，将整个城池妆点得银装素裹。然而，州牧府议事厅内，气氛却比屋外的寒冬更要凝重几分。炭盆中的火焰噼啪作响，映照着在场文武或沉思、或激愤、或忧虑的面容。

　　刘备手中捏着一封帛书，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沉声道：“诸位，方才收到河内太守袁本初遣使送来的密信。信中言，冀州刺史韩馥，暗弱无能，不能守土安民，更屡屡克扣粮饷，实乃国贼董卓之帮凶。袁本初欲邀我幽州，共击韩馥，约定事成之后，以巨鹿郡为界，平分冀州！此事关系重大，备一时难以决断，特召诸位前来商议。”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张飞第一个跳了起来，声若巨雷，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好事啊大哥！那冀州富得流油，钱粮广盛，人口众多！咱们幽州苦寒，正缺这么一块好地方！袁本初既然愿意分咱们一半，那还等什么？打他娘的！俺老张愿为先锋，定把那韩馥小儿的脑袋拧下来给大哥当酒壶！”

　　他摩拳擦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厅内一些较为激进的将领也纷纷附和，觉得这是扩张势力、获取钱粮的天赐良机。

　　关羽抚着长髯，丹凤眼微眯，沉声道：“四弟稍安勿躁。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望极高，其势正盛，为何平白无故要将冀州一半分与我等？其中恐有蹊跷。且我幽州新定，内部尚未完全稳固，贸然兴兵南下，若后方有变，或袁绍有诈，则悔之晚矣。”他性格谨慎，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田豫也起身道：“云长将军所言有理。袁绍此人，外示宽厚，内实忌刻。其与韩馥同属关东联军，如今转头便欲攻伐，于道义有亏。邀我幽州共击，恐怕并非真心分享，而是欲借我之力，或引我入局，其心难测。”

　　众人议论纷纷，主战主和者皆有，一时间难以统一意见。

　　刘备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珩和戏志才：“三弟，志才，你二人以为如何？”

　　张珩与戏志才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张珩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冷冽：“大哥，诸位。袁绍此计，绝非好心分羹，实乃驱虎吞狼、一石二鸟之毒计！”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冀州：“诸位请想，袁绍如今屯兵河内，名义上受韩馥节制供给。他若独自攻打韩馥，一则兵力未必十足把握，二则恐担上以下犯上、背信弃义之恶名。故而，他需要拉我们下水！”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幽州与冀州的边界上：“他邀我们出兵，无非几种可能。第一，让我幽州军与韩馥主力拼个两败俱伤，他袁本初坐收渔利，届时莫说平分冀州，他能否履约都是问题！第二，他或许早已暗中与韩馥有所勾结，假意邀我，实则设下圈套，待我军深入，与韩馥前后夹击，则我幽州精锐危矣！”

　　张飞瞪大了眼睛：“他敢？！”

　　张珩冷笑一声：“翼德，袁本初有何不敢？此人心机深沉，绝非易与之辈。我甚至怀疑，他在给我们送来这封密信的同时，很可能也已经派人，或即将派人，向那韩馥送去了另一封截然不同的信！”

　　戏志才此时缓缓起身，接口道：“三将军所言，正是关键。忠亦以为，此乃袁绍‘恫吓’与‘借刀’之策。他明面上邀我共击韩馥，暗地里，必会遣心腹密告韩馥，言‘幽州刘玄德，狼子野心，欲联合我共图冀州，我袁本初念在同盟之谊，不忍背弃，然刘备势大，恐难独拒，使君当早做准备’云云。”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继续剖析：“韩馥此人，性素怯懦，无决断之能。闻此‘噩耗’，必然惊慌失措！他本就忌惮袁绍势大，如今又添我幽州威胁，以其性格，为求自保，最可能做出的选择，绝非集结兵力与我等决一死战，而是……”

　　戏志才目光锐利，一字一顿道：“而是主动将冀州牧之位，拱手让于他认为实力更强、且‘提前示警’、看似更‘可靠’的袁绍！以求袁绍庇护，保全性命家小！”

　　“嘶——”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田豫、关羽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与凝重之色。若真如此，那袁绍几乎兵不血刃，便可拿下整个富庶的冀州！而他们幽州，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反而白白担上了一个“意图侵扰邻州”的恶名，替袁绍背了黑锅，吸引了大半的火力和骂名！

　　“好毒的计策！”关羽丹凤眼寒光一闪，沉声道。

　　张飞也听明白了，气得哇哇大叫：“好个袁本初！竟敢如此算计俺大哥！俺这就点兵，先去把他那劳什子河内郡给平了！”

　　“翼德将军稍安勿躁。”戏志才从容不迫地劝住张飞，转而向刘备拱手，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主公，袁绍此计虽毒，却并非无解，反而给了我幽州一个名正言顺介入冀州事务的绝佳机会！”

　　“哦？志才有何妙策？快快讲来！”刘备精神一振，急忙问道。

　　戏志才微微一笑，智珠在握：“袁绍欲行此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计，那我等便来一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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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详细阐述道：“第一，主公可立即回复袁绍使者，言辞恳切，表示愿与袁公同心协力，共讨‘不臣’之韩馥，同意出兵！并约定大致出兵日期与方向，以安其心，使其按计划去恐吓韩馥。”

　　“第二，我军表面上大张旗鼓，调兵遣将，做出南下的姿态，但主力实则秘密集结于涿郡、代郡等与冀州接壤之边境要地，偃旗息鼓，严阵以待。同时，多派精干斥候，深入冀州，严密监视邺城（韩馥治所）与袁绍军的动向。”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戏志才目光炯炯，“我们需耐心等待！等待韩馥在袁绍的恐吓下，做出那个愚蠢的决定——让出冀州！一旦袁绍入主邺城，其虚伪面目必然暴露，对韩馥及其旧部，即便不明着迫害，也定会排挤打压。届时，韩馥追悔莫及，其麾下忠于汉室或对其心存怜悯者，亦会人心惶惶。”

　　“到了那时，”戏志才的声音带着一丝凛然，“主公便可高举‘匡扶汉室’、‘讨伐国贼’、‘助韩使君讨还公道’之大旗！韩馥乃朝廷正式任命的冀州刺史，袁绍强取豪夺，是为篡逆！我幽州出兵，乃是义举！可秘密联络韩馥或其麾下不甘之心腹，许以重利，承诺助其夺回冀州！届时，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师南下，直捣邺城！内有韩馥旧部为应，外有我幽州雄兵，袁绍初得冀州，立足未稳，安能抵挡？”

　　“好！好一个将计就计！”张珩击节赞叹，“志才此策，可谓釜底抽薪！不仅将袁绍的阴谋粉碎，更将我幽州置于道义制高点，若能成功，夺取的将不仅仅是半个冀州，而是民心与大义！甚至可能一举拿下整个冀州！”

　　田豫也抚掌道：“妙极！如此一来，袁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算计我等，反被我等利用，真是报应不爽！”

　　关羽抚髯颔首：“此策深合兵法，正奇相合，志才先生果然大才！”

　　张飞虽然对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全懂，但也知道这是要反过来坑袁绍，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就这么办！让那袁本初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备听完戏志才的全盘谋划，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已是成竹在胸。他站起身，环视众人，决断道：“志才之策，老成谋国，深合我意！就依此计行事！”

　　他当即下令：“国让（田豫），你负责与袁绍使者周旋，务必使其相信我军诚意！”

　　“云长、翼德，你二人即刻返回防区，秘密调集精锐，集结于边境，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

　　“三弟，你总揽全局，与志才先生一同，负责情报分析与战略决断！”

　　“子龙，整训骑兵，随时待命！”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幽州机器开始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冀州风云，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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