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围城僵持 政治布局

　　广宗大捷的余威尚在，汉军士气如虹，将残破的广宗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卢植指挥大军，连日组织攻城，云梯、冲车、井阑轮番上阵，箭矢如雨点般倾泻在城头。然而，张角虽败，余威犹存，加之广宗城郭坚固，城内黄巾残部皆知退无可退，在张角督战下，爆发出最后的疯狂，抵抗极为顽强。汉军数次猛攻，虽给守军造成重大杀伤，但始终未能破城，战事一时陷入了僵持。

　　连日攻城不克，汉军大营中原本高昂的士气，也难免蒙上了一层阴影。伤亡的增加，粮草的消耗，以及迟迟看不到破城希望的焦虑，开始在军中悄然蔓延。

　　这一日，刘备军帐中。

　　刘备眉头微蹙，看着面前记录的伤亡名册，轻轻叹了口气。关羽、张飞立于两侧，亦是面色沉凝。张珩则站在舆图前，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新近投奔、素有智计的简雍也在一旁。

　　“大哥，这广宗城，比预想的还要难啃。”张飞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张角那老贼缩在城里，像只铁王八，实在可恨！”

　　关羽抚髯道：“困兽犹斗，何况张角经营此地已久，城防坚固，粮草想必也囤积了不少。强攻之下，我军损耗亦是不小。”

　　刘备点头：“卢师已尽力调度，然攻城之战，自古便是消耗。只是长久下去，恐非朝廷之福，亦非我军之利。”他如今麾下有五千兵马，虽经战火锤炼，已是精锐，但每一点损失都让他心痛。

　　这时，张珩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刘备身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大哥，攻城拔寨，斩将夺旗，乃我等武人之责。然则，天下之事，并非仅在沙场之上。”

　　刘备闻言，神色一肃：“三弟有何见解？”

　　张珩走到刘备案前，手指轻轻点着案面：“自涿郡起兵，至青州解围，再至广宗大破张角主力，我兄弟四人，所立功勋，不可谓不着。然大哥可曾想过，如今朝堂之上，是何光景？”

　　他顿了顿，见刘备若有所思，继续道：“陛下身边，十常侍权倾朝野，贪财好利；外戚大将军何进，虽掌兵权，却与宦官明争暗斗。我等人微言轻，在朝中并无根基。即便此番最终攻克广宗，擒杀张角，这泼天大的功劳，若无人在洛阳为我们说话，最终能落到大哥身上几分？是否会被人冒领、分润，甚至……鸟尽弓藏？”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顿时一凝。关羽丹凤眼微微眯起，张飞也收起了烦躁，瞪大了眼睛。简雍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刘备脸色微变，他并非不懂这些，只是素以仁义为先，有时不愿深想这些权谋之事。此刻被张珩点破，心中顿时凛然。他想起自己虽是汉室宗亲，却家道中落，在朝中毫无人脉，以往立下功劳，也多是得些虚名，并无太多实质封赏。若此次如此大功再被轻飘飘揭过，甚至为人作嫁，那他们兄弟浴血奋战，意义何在？

　　“三弟之意是……”刘备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珩。

　　张珩压低声音，言辞却愈发犀利：“功勋，需有人见证，更需有人为我们‘宣扬’！趁如今广宗战事胶着，卢中郎将一时无法破城，正是我等布局朝堂的绝佳时机！”

　　他具体说道：“可遣一能言善辩、机敏可靠之心腹，携带部分此次缴获的金银财宝，秘密潜入洛阳。此行需做两手准备：其一，重金贿赂十常侍之首张让、赵忠等人，就言大哥刘备，虽为汉室宗亲，然对诸位常侍大人亦心怀敬仰（此言虽违心，然形势所迫），愿附骥尾，只求其能在陛下面前，为我等美言几句，如实陈述战功。”

　　“其二，备下厚礼，拜谒大将军何进。何进与宦官不睦，正需拉拢外援。大哥可修书一封，言辞恳切，表明忠君爱国之心，愿为大将军驱策，巩固汉室。如此，既在宦官处留有香火情，又向大将军表了忠心，两边下注，可保无虞。”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珩目光锐利，“必须设法，绕过层层官僚，将广宗大捷，尤其是大哥与吾等兄弟在此战中的关键作用，直接上达天听！让陛下知道，是谁在为他平定这滔天大乱！如此，待到广宗城破，论功行赏之时，朝廷诸公，才无人敢轻易吞没、抹杀大哥的功劳！届时，所求便不应再是虚职，而是一处可供我等立足、发展的实缺州郡官职！”

　　这一番话，将朝堂的阴暗与权力的运作剖析得淋漓尽致，听得张飞目瞪口呆，关羽抚髯沉吟，简雍眼中异彩连连。

　　刘备更是心潮起伏，他深知三弟此言，句句在理，直指核心。乱世之中，空有仁德与军功，若无朝中奥援，终究是镜花水月。他沉默良久，终于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三弟……真乃吾之张良也！”刘备感慨万分，他看向张珩，眼中充满了信任与决断，“若非三弟提醒，备几乎误了大事！”

　　他随即目光转向简雍：“宪和（简雍字），你素来机辩，能随机应变。此番入京，干系重大，非你不可！我即刻修书两份，一份致十常侍，言辞……恭敬些，一份致何大将军，表我忠心。再与你黄金百斤，明珠数斛，以及部分缴获的珍玩，由你全权负责，秘密前往洛阳，依承霸之计行事！务必设法，将我等战功，上达天听！”

　　简雍面色一肃，躬身领命：“雍，必不负主公所托！纵是龙潭虎穴，亦要为主公蹚出一条通天之路！”

　　计议已定，刘备立刻亲自准备书信与财物。当夜，简雍便带着几名精干心腹，伪装成商队，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广宗大营，向着数百里外的帝都洛阳方向而去。

　　帐外，依旧是围城的肃杀之气。帐内，一场关乎未来政治命运的布局，已然悄然展开。张珩立于帐门处，望着简雍消失的方向，目光悠远。沙场争雄固然痛快，但这天下棋局，终究离不开庙堂的筹谋。辅仁主以定天下，光有霸王之武，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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