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彼岸红·魂融暗涌：未尽的献祭

　　三更半夜的风从宫殿窗棂钻进来，带着星子的清辉，拂过分身的脸颊，还裹挟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彼岸花的微凉香气。他猛地睁开眼，瞳孔还残留着梦境的氤氲，胸腔里传来的温热触感却瞬间将他拉回现实——那是心脏在规律跳动，有力、平稳，带着鲜活的温度，与记忆中炸开时的剧痛、空洞截然不同，指尖贴上去，能清晰感受到肌理下脉搏的起伏，温热得几乎烫人。

　　梦境的余韵还在脑海里盘旋，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又像是浸在温凉的水里，所有景象都模糊成一片柔和的光晕，辨不清任何轮廓。没有实体，没有画面，只有安斯里德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回荡，温和得像小时候哄他入睡时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格外清晰，仿佛就贴在耳边低语：“当你醒来时，我已经献祭，不用怪我……此生能有你这样的分身，我没有遗憾了……或许我已经融在你的身体里，再也分不开了……”

　　分身在梦里就慌得厉害，像迷失在浓雾里的孩子，想睁大眼睛看清什么，可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白；想伸手抓住那声音的来源，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的光晕。他想喊“哥”，喉咙却像被无形的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那声音在脑海里盘旋、消散，直到被现实中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彻底唤醒。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胸口，指尖触到光滑的皮肤，没有狰狞的血洞，没有碎肉黏腻的触感，只有温热的肌理在随着心跳轻轻起伏。分身瞳孔骤缩，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慌乱，手指在胸口反复摩挲、按压，甚至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他这具身体是真实的，那颗跳动的心脏也是真实的。

　　“心脏……我明明已经炸开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窗外的星空格外耀眼，没有一丝云层遮挡，星星密密麻麻地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璀璨得像是撒了一地碎钻，连遥远的银河都清晰可见，泛着淡淡的银辉。可这份璀璨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刺眼，像是强行撑起来的光亮，没有半分自然的柔和。空气也变得清明透亮，没有了之前的腐朽与寒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可这份清新里，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神魂灼烧后的焦味，顺着鼻腔涌入肺腑，让他心口莫名一紧。

　　他转头望去，宫殿门口的彼岸花依旧开得热烈——花瓣是极致的猩红，像淬了血的宝石，层层叠叠地舒展着，边缘带着极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白边，像是被星光镀上的银辉。花瓣的纹理清晰可见，带着细腻的绒感，上面凝结着清晨的露珠，在星光下泛着点点晶莹的光，风吹过，露珠轻轻滚动，落在翠绿的花茎上，顺着笔直挺拔的花茎缓缓滑落，滴进泥土里，发出极细微的“嘀嗒”声。可仔细看去，那些看似完整的花瓣边缘，仍有几不可察的细碎裂纹，风一吹，便有极小的红色碎屑脱落，在空中打着旋儿消散，像是某种不稳定的预兆。花海从宫殿门口一直蔓延到天际，像一条无边无际的红色绒毯，可在视线尽头的天际线处，隐约有淡淡的黑气缭绕，与猩红的花海交织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梦境中的声音突然又清晰地回荡在脑海里，分身猛地僵住，眼神瞬间变得迷茫又慌乱，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从地上栽倒。他抬手按住太阳穴，努力回想梦中的细节，可除了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更让他不安的是，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两帧模糊的片段——不是他的记忆，像是安斯里德献祭时的画面，暗红的法术盘、金色的光点、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痛感，一闪而逝，却让他浑身发冷。

　　“梦……是真的？”他喃喃自语，指尖冰凉，心脏的跳动依旧平稳，可刚才那一瞬间，胸口突然传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快得像错觉，却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他觉得那跳动里，似乎藏着另一人的温度，沉稳而温柔，可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躁动，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又像是在承受着某种压力。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在宫殿里转了一圈，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黑曜石神座依旧冰冷，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残留的烛泪，凝固成蜿蜒的痕迹；地面上的血迹消失无踪，只有那道暗红色的法术盘还隐约透着微弱的红光，纹路间的黑气看似散去，却在光影交错处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暗沉，像是并未彻底消亡。

　　他找不到安斯里德，没有金色的光点，没有熟悉的气息，整个宫殿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安斯里德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可胸腔里的心跳、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焦味、花海边缘的黑气，还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声音和零碎片段，都在告诉他，那个为他献祭了灵魂之血的真身，真的消失了，而这场献祭，似乎也并非全然的圆满。

　　分身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神里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无助和隐约的不安。他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掌心，指甲陷进皮肉里，传来细微的痛感，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努力想推算出这一切的缘由，可无论怎么梳理，都理不清头绪，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还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结束，有什么隐患正在悄然滋生。

　　“捉迷藏……”他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执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时候，安斯里德偶尔会抽时间陪他捉迷藏，总是躲在宫殿最深的帘幕后面，或者神座底下，等他慌慌张张地找过来，然后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这个念头一出，他像是突然有了力气，转身就往宫殿深处跑。厚重的金色帘幕被他一把掀开，扬起一阵灰尘，他探头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堆积的旧物，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蹲下身，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仔细查看神座底下，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任何藏身的痕迹。

　　他又跑到宫殿的偏殿，推开一扇扇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每一个房间都找遍了，从存放卷轴的书房，到放置器物的宝库，甚至连角落的储物间都没有放过，可始终没有看到安斯里德的身影。

　　“哥？你出来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沿着宫殿的长廊一路喊过去，“我知道你在躲我……别藏了，我找到你了好不好？”

　　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彼岸花摇曳的“沙沙”声作为回应，那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自然的低语，模糊不清，却让他脊背发凉。他不死心，又跑出宫殿，钻进无边无际的彼岸花田。红色的花瓣蹭过他的手臂，带着微凉的触感，露珠沾湿了他的衣袍，冰凉刺骨。他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弯腰在花丛中寻找，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角落，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哥？哥！你在吗？”

　　星空依旧璀璨，却越来越刺眼，彼岸花田无边无际，他找了一圈又一圈，从宫殿门口一直找到花海深处，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东方露出一抹淡淡的橘红，晨曦的光芒渐渐驱散了夜色，他才停住脚步，愣愣地站在花海中，望着蔓延到天际的红色花海和那尽头隐约的黑气。

　　太阳慢慢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花瓣上，让原本猩红的花朵泛着一层温暖的光晕，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格外耀眼。可那层温暖的光晕下，花瓣边缘的细碎裂纹似乎变得更明显了些，脱落的红色碎屑也多了起来。他的衣角被露水打湿，头发也沾着细碎的水珠，脸上满是疲惫，眼神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胸腔里的心脏还在跳动，平稳而有力，可刚才那种尖锐的刺痛又出现了一次，比之前更清晰，还伴随着一丝微弱的、不属于他的神魂波动，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求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不仅有自己的生命力，还有另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与自己的血脉紧紧缠绕，再也分不开，可这缠绕之中，似乎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排斥与动荡。

　　“换了一种方式……陪着我？”他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还有一丝不确定的茫然。风拂过花海，泛起层层红色的波浪，像是安斯里德在回应他，可那波浪深处，却隐约翻涌着淡淡的黑气，与清晨的阳光格格不入。

　　他站在花海中，望着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嘴角勉强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带着思念，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他知道，安斯里德或许真的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他身边，可这场献祭带来的，似乎并非全然的新生，那胸口的刺痛、花海尽头的黑气、脑海里零碎的片段，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还未结束，后续的路，或许比他想象中更曲折。

　　从今往后，他只能带着这颗承载着两个人羁绊与隐患的心脏，继续往前走，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场跨越生死的融合，最终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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