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出不了门的新娘子

　　但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实在年轻，脸皮薄，明明心里觉得没什么，大脑也告诉自己“没关系，大家开玩笑而已”，可生理反应却完全不受控制——脸颊和耳朵根还是不争气地、迅速地开始发烫，泛起明显的红晕。

　　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窘迫和……可爱？

　　至少在其他知青眼里是这样。

　　他越是试图板起脸装作若无其事，那红透的耳尖就越是出卖了他。

　　最后，温云清实在招架不住这几道戏谑的目光和越发滚烫的脸颊，只好含糊地应了两声，加快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钻进了弥漫着粥香的厨房，留下身后一阵更加欢快的笑声。

　　在知青点吃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孩子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喊声：“小温哥哥！小温哥哥！你在不在？”

　　平时也常有孩子来找温云清一起去捡柴火或者挖野菜，所以大家听到喊声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有人随口说了句：“栓柱今天来得挺早啊。”

　　温云清碗里的粥也正好见底了，他三两口把剩下的扒拉进嘴里，拿起空碗快步走到水缸边冲洗干净放好，一边擦手一边就往外走。

　　刚出厨房门，就看到栓柱正踮着脚往院里张望，小脸上满是焦急，一看到温云清，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直挥手：“小温哥哥！快！快出来！”

　　“来了来了！”

　　温云清嘴上应着，手上动作也没停，迅速拿起靠在墙角的、属于自己的工具，快步走到院门口，“怎么了栓柱？今天有啥急事？挖到人参窝了？”

　　栓柱却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想往外拽：“哎呀！不是！小温哥哥你快跟我走！出事了！”

　　温云清脚下如同生了根，没让他拉动，反而按住他的小肩膀：“别急，慢点儿，吃完饭没多久吧？可不能跑，坏肚子的。”他试图让栓柱冷静下来。

　　栓柱急得跺脚，声音都带上了急切：“不是俺们的事！是春梅姑姑！春梅姑姑出事了！”

　　“春梅姑姑？”温云清一愣，“她不是今天出嫁吗？出什么事了？”他心里猛地一沉。

　　一个新娘在出嫁当天出事……这可不是好兆头。

　　同时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一个外来的知青，这种时候跑去凑热闹，合适吗？

　　然而，这个理性的念头刚刚升起，他的脚却像是有自己的主意，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栓柱迈开了步子。

　　咳，他不是好奇，纯粹关心。

　　栓柱一边拉着温云清走，一边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解释：“俺也不知道具体咋回事！就听说……听说有个外来的女人跑到赵爷爷家闹！又哭又喊的！说……说新姑父……哎呀俺也说不清！反正闹得可凶了！好多人都跑去看呢！”

　　外来的女人？闹事？

　　温云清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桥段……未免也太熟悉了吧？难道……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但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栓柱这孩子，才多大年纪，怎么连这种“外来女人闹婚礼”的戏码都说得头头是道？这早熟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然而，当他被栓柱拉着，越来越靠近赵家院子时，他立刻就明白，这还真不能怪栓柱懂得多。

　　离着还有几十米远呢，就已经能清晰地听到赵家方向传来的、如同高音喇叭般的女人哭嚷声，中间还夹杂着激烈的争吵和众多村民嗡嗡的议论声！

　　几个大嗓门的婶子劝解，或者也可能是参与争吵的声音格外突出，穿透力极强，想听不见都难。

　　“……你个没良心的！当初咋说的？现在穿上新衣裳就要娶别人了？！”

　　“……哎哟你这姑娘可不能胡说啊！谁认识你啊！”

　　“……天地良心啊！大家给评评理啊！……”

　　“……滚出去！今天是我老赵家嫁闺女！不是你撒泼的地方！”

　　“……柱子！刘柱子！你给我出来说清楚！”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温云清的眉头彻底拧紧了。

　　得，看来这不是小孩子夸张，是真出事了，而且还是最狗血、最棘手的那种“感情纠纷”！

　　他加快脚步，跟着栓柱走近人群。

　　温云清看着眼前这乌泱泱、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心里不得不再次感慨咱国人这深入骨髓的“吃瓜”天赋和效率。

　　这才多大功夫，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几乎把半个村子的人都聚拢过来了。

　　正感慨着，就听到栓柱压低的、急切的声音从人缝里传来：“小温哥哥！这儿！快过来！”

　　温云清定睛一瞧，好家伙！栓柱这小子不知何时已经像条灵活的小泥鳅般钻到了人群的最里层，正从两个大人的腿缝间伸出小手，拼命朝他招手。

　　温云清也不再犹豫，说了声“借过”，然后便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灵活身手和巧劲，如同游鱼般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悄无声息地挤到了最前面，顺带还把栓柱也彻底带进了“VIP观景区”。

　　一站定，他的目光立刻就被院子中央那个正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女人吸引了过去。

　　那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在这个年代还算时兴的、洗得发白的列宁装，此刻因为之前的撕扯，衣领有些歪斜，露出一段挺白净的脖颈。

　　她还挺不怕冷的。

　　她头发微乱，脸上挂着泪痕，却并不显得十分狼狈，反而有种梨花带雨的柔弱感。

　　她正用手帕捂着半张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着，声音不大，却极其具有穿透力和煽动性，带着一种矫揉造作的委屈：“呜……各位乡亲……各位大叔大婶……求求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是……我就是心里苦啊……”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刻意避开赵家人喷火的眼神，专门看向那些面露同情或好奇的村民。

　　“我和柱子哥……我们是一个厂子的同事……朝夕相处……他……他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帮我打饭，教我技术……还……还说过要和我一起进步……怎么……怎么转眼就要娶别人了呢？”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暗示，却又不把话说死，留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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