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突然出现的男女

　　林淑华在饭桌旁等了一会儿，见丈夫还没过来，便起身过去：“老周，干嘛呢？吃饭了，菜都要凉了…”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丈夫周明远坐在那里，背脊僵硬，手里紧紧捏着几张信纸，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他的嘴唇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死死的，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散发出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恸。

　　“老周…你…你这是怎么了？”林淑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声音都变了调。

　　周明远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极度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般的声音：“…老温…他们…没了…”

　　林淑华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不敢相信：“没了？什么没了？你说清楚点？”

　　周明远说不出话，只是将手里的信纸递给她，另一只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林淑华慌忙接过那几张薄薄的信纸，指尖冰凉。

　　她低头看去，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温卫国同志与其妻子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在农场因救人，不幸牺牲…现已安葬于…

　　林淑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那些字迹仿佛都在跳动、扭曲。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些字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让她无法理解。

　　什么叫因公牺牲？写的是谁？是老温和他爱人？怎么可能呢？

　　…视线迅速模糊，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三个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父母之间的低气压和悲伤情绪。

　　这个晚上，父母没有像往常一样催促他们吃饭，反而沉默得可怕。

　　后来妈妈红着眼睛过来，声音沙哑地让他们先回房间睡觉。

　　孩子们很懂事，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

　　他们没有吵闹，乖乖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卫东小声问另一边的卫民：“弟，爸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卫民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遇到很难的事了吧。”

　　卫东不死心，悄悄爬下床，想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但父母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什么也听不清。

　　卫民有些担心，小声叫他：“哥，快回来吧，让妈发现就惨了。”

　　想起妈妈发火时的样子，卫东最终还是悻悻地爬回了床上。

　　客厅里，周明远和林淑华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这封信带来的不仅是挚友夫妇双双离世的噩耗，还有关于后事的处理通知。

　　信上说，温国华夫妇是在一次山洪暴发时，为了抢救农场物资不幸被卷入洪水牺牲的。当地农场找到遗体后，鉴于条件所限，已经将他们安葬了。但夫妇俩还有一些遗物留在农场，等待亲属前去认领处理。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林淑华又气又伤心，来回踱步，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就这样把人埋了？处理了？怎么不等我们过去见最后一面呢？起码…起码让我们送送他们啊！”

　　周明远沉默着，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生气吗？当然生气！

　　但他也比妻子更明白，在那个偏远的、条件艰苦的地方，这样的处理方式虽然冰冷无情，却也是常态。

　　难道要等他们千里迢迢赶过去吗？路途遥远，交通不便，等他们到了，遗体恐怕早已……他不敢再想下去。

　　最让他痛心的是老战友的死。

　　他们才分开多久？明明还说好了将来一定要再见面，好好喝一杯…命运竟如此残忍。

　　夫妻俩这一晚几乎没睡，讨论了很久。

　　他们必须去一趟，去把老战友的遗物接回来，去他们的坟前看一看，祭奠一下。

　　至于温云清那孩子…他们暂时不打算带他去。

　　一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孩子开这个口，告诉他父母双亡的残酷消息；二是作为大人，他们下意识地想替孩子扛起这一切，天塌下来，先由他们顶着。

　　那些属于他父母的遗物，到时候由他们带回来，再慢慢交给他，或许…能让孩子好受一点吧。

　　这个决定做得艰难而沉重，充满了对那个远方少年的愧疚和心痛。

　　温云清此刻还完全不知情。

　　他白天跟着知青们偶尔去公社参加个学习会，或是去老乡家串串门，晚上则在自己的小屋里，或进入尘歌壶打理他的“试验田”，经过他的试验，他惊喜的发现就算种子不一样，来自外界也不要紧，在尘歌壶里，一切生长顺序都是按照尘歌壶洞天的规则来的。

　　他以为，外挂为他安排好的“父母下线”剧本，应该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发展：农场那边发出通知，林姨周伯伯收到消息，然后想办法让他这个“儿子”回去处理后续，或者至少会通知他一同前往。

　　他甚至暗自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演好一场符合十四岁少年心性的悲恸戏码。

　　然而，他低估了周明远和林淑华对他的保护之心。

　　这天下午，温云清刚和栓柱等几个孩子从山上捡了柴火回来，头上、肩上都落着细碎的雪沫，脸颊冻得通红，却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他刚把柴火在知青点院角垛好，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就听见栓柱略带好奇地喊了一声：“小温哥哥，有人找你！”

　　温云清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知青点那扇简陋的木栅栏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都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围着围巾，风尘仆仆，身上带着明显长途跋涉的疲惫，鞋面和裤脚都沾满了泥泞和雪水，与他们挺拔的身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男的身材高大，即便裹着厚重的大衣也能看出肩背宽阔挺直，站姿如松，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沉稳。

　　他的面容并非多么英俊，但线条硬朗，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眼角已有几道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此刻正深深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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