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偷见二老

　　这样的人，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可悲哀的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们所做的，并没有明确触犯法律，甚至某种程度上是被某种风气所鼓励的“进步”表现。

　　因此，温云清虽然厌恶，却也暂时不能做什么，只能在平时彻底无视他们，不与他们产生任何交集。

　　夜幕降临，寒风萧瑟。

　　牛棚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光线摇曳，勉强照亮这处简陋而寒冷的栖身之所。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回来。

　　候老扶着陆老在铺着干草的板床边坐下，又赶紧去倒了半碗温水递给他。

　　陆老接过碗，喝了一小口，暖了暖身子，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和歉意：“老沈，今天……又拖累你了。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

　　候老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膝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俩谁跟谁？下放的时候就说好了，互相扶持，挺过去！没有你，我刚来那会儿生病，可能就熬不过来了。”

　　陆老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意。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感慨：“是啊……互相扶持……想想刚被下放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真是又忐忑又绝望，不知道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没想到，这里的村民，大多还是朴实的，虽然不敢明着亲近，但暗地里，也没少给我们行方便。还有……那个孩子……”

　　他没有明说，但侯老知道他说的是谁。

　　那个容貌出色、眼神清正，偶尔会“恰好”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留下食物、柴火或者一些常见草药的少年知青。

　　“是啊，”候老也感慨道，“比起其他地方听到的那些……我们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至少，还能活着，还能互相说说话。”

　　话虽如此，但现实的艰难依旧刻在眉宇间。

　　候老揉了揉自己酸痛难忍的老寒腿，低声道：“只是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了。天气越来越冷，这牛棚四处漏风，柴火也不够干……我这腿，怕是……”

　　陆老握住老伙计的手，用力紧了紧，像是在传递力量，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坚持住，老沈。我最近……隐约感觉，风向好像有点变了。也许……也许快了呢？我们得活着，活着看到那一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弱的希望。

　　尽管前路依旧迷茫，但两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这寒冷的牛棚里，依旧靠着彼此的情谊和那一点点渺茫的期盼，相互取暖，艰难地支撑着。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温云清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用布仔细包裹着的包袱，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牛棚外。

　　他确认周围没有那些令人厌烦的“眼睛”后，才伸出手，在破旧的木门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敲了两下，停顿了片刻，又敲了三下。

　　“笃笃……笃，笃，笃。”

　　这是他与牛棚里两位老人约定的暗号。

　　牛棚内，正借着昏暗煤油灯的光亮，靠在一起取暖的陆老和候老听到这熟悉的敲门节奏，浑浊的眼睛里同时闪过一丝光亮，紧绷的神情也松弛了些许。

　　“是云清那孩子来了。”侯老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站起身，步履虽有些蹒跚，却还是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看清外面确实是温云清后，才迅速将门打开一些，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又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没有过多的寒暄，一切都在无声的默契中进行。

　　温云清走进充斥着干草和牲畜气味的牛棚，将怀里那个不小的包裹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摇摇晃晃的破木桌上。

　　包裹看着颇有分量。

　　陆老半靠在铺着干草的板床上，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看到温云清又拿了这么多东西，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声音虚弱却带着关切：“云清，你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来？你自己也要用啊，总接济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怎么行……”

　　温云清对着两位老人露出一个安抚的、干净的笑容，灯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柔和：“陆老，侯老，你们放心，我够用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解开包裹。

　　里面露出的竟是一个编得十分精巧结实的提篮。

　　温云清先从提篮里端出一个大海碗，碗口还用另一个碗倒扣着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我今天运气好，抓到的一只野鸡，炖了点汤，给你们暖暖身子。”他说着，将扣着的碗掀开。

　　顿时，一股浓郁鲜香的鸡汤味道弥漫开来，驱散了牛棚里原本沉闷的气息。

　　金黄色的汤油漂浮在清亮的汤面上，隐约可见炖得软烂的鸡肉，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候老和陆老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长期缺乏油水的肠胃，在这香气的诱惑下，几乎要发出咕噜声。

　　“好香啊……”陆老挣扎着想要坐得更直些，眼睛盯着温云清接下来的动作。

　　温云清又从那提篮里拿出另一个同样盖着的碗。

　　他再次掀开，一股更加醇厚诱人、带着酱油和糖焦香气的味道猛地爆发出来！

　　只见碗里是油光红亮、块块分明、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嗬！”候老忍不住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转头对陆老说，“老陆啊，你快看！真是红烧肉！色泽红亮，看着就地道！”

　　陆老一听，更是激动，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红烧肉！我……我可有些年没吃过了……”

　　温云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按住陆老的肩膀：“陆老，您别急。”

　　他拿起空碗，从大海碗里舀了些清亮的鸡汤进去，递到陆老面前，温声道，“先喝点汤，暖暖胃，垫垫底。这汤……炖了很久，喝了汤再吃肉，对身体好。”

　　这鸡汤里，他可是悄悄加了好料的——三小片足有三十年份的野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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