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会吹笛子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穿透水雾，直直地望向我。

　　里面没有一丝旖旎，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不容置疑。

　　「坐好。」

　　「闭目。」

　　「凝神。」

　　清冷的指令如同冰珠砸落。

　　我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在她强大的气场下，本能地执行命令。

　　坐直，闭眼，努力收束心神。

　　可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她能给我疏导？怎么疏导？难道要……

　　下一刻，一股极其精纯、磅礴、却又带着彻骨寒意的灵力，隔空而来！

　　不是我想象中的肌肤相贴。

　　那灵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精准地刺入我背后几处关键大穴！

　　冰冷刺骨！

　　我浑身一颤，闷哼出声。

　　「忍着。」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带着水汽的微凉拂过我的耳廓。

　　那冰冷霸道的灵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强势地钻入我灼痛混乱的经脉！

　　所过之处，肆虐的魔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被那极寒的灵力强行冻结、碾碎、驱散！

　　剧痛！

　　仿佛有无数冰锥在体内穿刺、搅动！

　　我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泉水滚滚而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凝神！引导！」她冷冽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在耳边炸响。

　　同时，一股更强大的灵力涌入，强行镇压住我体内乱窜的气血，引导着我微薄的灵力，跟随她的冰寒灵力，艰难地冲刷着被魔气侵蚀的经脉。

　　冰与火的煎熬。

　　极致的痛苦中，又带着一种毁灭后重生的奇异通畅感。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体内那股蚀骨的阴寒魔气终于被彻底拔除、消融殆尽。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暖意。

　　那冰冷霸道的灵力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撤出我的经脉。

　　我浑身脱力，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滚烫的池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和泉水彻底浸透。

　　「魔根已除。」云清瑶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余下损伤，药泉自会修复。」

　　「多……多谢仙尊！」我声音嘶哑，劫后余生，真心实意地道谢。

　　虽然过程痛苦得想死，但命是人家救的，伤也是人家治的。

　　她没说话。

　　我感觉到身后的水波轻轻荡漾。

　　她似乎……退开了些？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水汽依旧氤氲，但能看清她已退到池子的另一端，背对着我，只露出湿漉漉的后脑勺和优美的肩颈线条。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

　　刚才治疗时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消失了。

　　现在只剩下两个湿漉漉的人，泡在一个池子里的诡异事实。

　　我赶紧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疗伤。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刚才的画面……

　　打住！林宵！你想死吗？！

　　「你，」

　　她的声音忽然又飘过来，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迟疑？「方才……很痛？」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还……还行。」

　　我硬着头皮回答，「仙尊是为弟子好，弟子忍得住！」

　　又是一阵沉默。

　　水波轻轻晃动。

　　「本尊的灵力，」

　　她再次开口，声音低了些，似乎有些……别扭？「过于寒冽。」

　　「初次疏导……难免……剧烈些。」

　　「下次……会好些。」

　　下次？！

　　还有下次？！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大佬，这种“好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怕我直接升天！

　　「弟子……弟子觉得已经大好了！不用劳烦仙尊下次了！」我赶紧表态。

　　「哦？」

　　她语调微扬，听不出喜怒，「你是在……质疑本尊的判断？」

　　「……弟子不敢！」我秒怂。

　　「嗯。」她似乎满意了。

　　接着，我听到水声轻响，是衣物摩擦的声音。

　　「药力已足，出来吧。」

　　「桌上有干净的衣物。」

　　脚步声远去，伴随着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她走了。

　　我这才敢彻底睁开眼，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抹了把脸上的水，分不清是汗水、泉水还是泪水。

　　劫后余生。

　　泡个澡，差点把命泡没了。

　　魔气拔除后，我在寒玉殿的日子似乎……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云清瑶依旧每日午时三刻，准时送来我的“特供”白粥。

　　但托盘上，除了粥和咸菜，偶尔会多出一小碟精致的点心。

　　有时是晶莹剔透的桂花糕，有时是酥脆的灵果酥。

　　依旧不说话，放下就走。

　　可那点心……明显不是膳堂大锅饭的水平。

　　我捏起一块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清新的桂花香。

　　这手艺……仙尊大人还有这技能点？

　　我一边啃着点心，一边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心情有点复杂。

　　这位病娇仙尊，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点心挺好吃的。

　　这天，我盘膝坐在蒲团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从角落书架上找到的《东域灵植图谱》。

　　看得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清冷的风拂过。

　　我下意识抬头。

　　云清瑶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青翠欲滴、灵气盎然的竹笛？

　　我认得那竹子，是后山灵潭边特有的“凝音竹”，自带清心凝神之效，质地坚韧，极难雕琢。

　　她将那根明显是新削出来的竹笛，递到我面前。

　　「给。」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我懵了：「仙尊……这是？」

　　「解闷。」她看着我，眸光平静，「听闻你入门前，曾习过俗世笛艺？」

　　我：「……」

　　大佬，您连这个都打听清楚了？！

　　我入门前，确实跟着镇上一个老乐师学过几天吹笛子，纯粹是混口饭吃，吹得跟鬼哭狼嚎差不多。

　　这陈年旧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她手中那根一看就价值不菲、做工精致的凝音笛，再想想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压力山大。

　　「弟子……弟子那点微末技艺，实在……实在配不上此等灵笛……」我试图婉拒。

　　她没说话，只是执着地将笛子又往前递了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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