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

　　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像无数小手指在轻轻叩击。

　　我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的光亮，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

　　明天就是交报告的截止日期，而我才写到一半。台灯的光线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暖，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糖豆蜷缩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抱着一包瓜子安静地啃着。这是她最近学会的新习惯——每当我要学习或工作时，她就会这样乖乖陪在旁边，像只真正的小宠物。

　　只不过这只会时不时把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

　　咔嚓、咔嚓，她嗑瓜子的声音与雨声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我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冲我咧嘴一笑，两颗门牙在灯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陆明...她突然小声唤我，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

　　我头也不抬地应着，手指仍在键盘上飞舞。文档上的字数统计缓慢但稳定地增长着。

　　糖豆有点不舒服...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让我立刻停下了动作。

　　我猛地转头看去——糖豆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对劲。

　　平时粉扑扑的脸颊此刻泛着不自然的苍白，连鼻尖上那几颗可爱的小雀斑都显得黯淡了。

　　最反常的是她那双总是活泼抖动的栗色耳朵，此刻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树叶。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一把推开转椅，三步并作两步蹲到她面前。

　　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的一声，但我顾不上疼。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传来正常的温度，没有发烧的迹象。

　　糖豆摇摇头，眉头微微蹙起，在眉心挤出一个小小的字。

　　她蜷缩得更紧了，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不知道...就是觉得...怪怪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声小小的呜咽。与此同时，她的手突然捂住肚子，身体不自然地弓了起来。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尾巴比平时蓬松了许多，毛发全部炸开，像一把小扫帚——这是她紧张或不舒服时的典型表现。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我轻声问，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今天都吃了什么？

　　糖豆掰着手指开始数，粉嫩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贝母般的光泽：早餐的煎蛋，中午的饼干，下午的坚果...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眼神飘忽起来，左顾右盼就是不看我。

　　糖豆？我眯起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

　　还、还有一点点洗衣粉...她小声嘟囔，声音几乎被雨声盖过。说完立刻用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偷看我的反应。

　　什么？！我差点跳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你吃洗衣粉干什么？！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中毒症状，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她的睡衣下摆。

　　因为...她委屈地绞着手指，睡衣的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它闻起来香香的，像糖果...她的耳朵完全贴在了头上，尾巴也垂了下来，在沙发上扫出一小片扇形痕迹。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窜起的火苗。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扶额叹气，赶紧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水龙头的水流声与窗外的雨声混在一起，让我莫名烦躁。

　　先喝点水，我把玻璃杯递给她，我去给你找药。

　　糖豆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的样子像极了仓鼠喝水时的模样。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我翻箱倒柜找出消化药，却在回到客厅时发现糖豆不见了。

　　懒人沙发上只留下一个凹陷的痕迹和几粒散落的瓜子壳。雨声中，我听到阳台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光脚踩在潮湿地面上的声音。

　　拉开窗帘的瞬间，我愣在了原地——

　　糖豆站在阳台的雨中，仰着脸任由雨水打湿全身。

　　她的浅蓝色睡衣已经湿透，紧贴在纤细的身体上，勾勒出少女般的轮廓。栗色的头发被雨水浸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阳台地面积起的小水洼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然的享受。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成小小的溪流。她的眼睛闭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经历某种神圣的仪式。

　　糖豆！你在干什么？我赶紧拉开阳台门，潮湿的冷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她缓缓转过头，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星河——她的瞳孔在雨夜中异常明亮，像是装进了整个夜空的星光。陆明，雨...雨让糖豆感觉好多了...她的声音空灵得不真实。

　　我这才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确实恢复了些许红润，像是被雨水注入了生命力。

　　更让我惊讶的是，在雨中，她的耳朵和尾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耳朵随着雨滴的节奏轻轻抖动，尾巴蓬松地展开，每一根毛发都舒展开来，在雨中轻轻摆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先回来，我伸手去拉她，雨滴打在我的手臂上，冰凉刺骨，会感冒的。

　　糖豆却摇摇头，反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湿漉漉的，却出奇地温热：陆明也来试试！很舒服的！

　　不等我反应，她用力一拽，把我拉进了雨里。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我的睡衣，我正要发火，却看到糖豆仰着脸在雨中转圈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双臂张开，像只自由的小鸟。

　　嘴角的笑容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生命的光泽。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锁骨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她突然停下旋转，指着自己的尾巴，它在开心！

　　确实，她的尾巴在雨中完全舒展开来，毛发根根分明，像一朵盛开的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自然，如此本真的模样。仿佛这一刻，她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回归了最原始的状态。

　　糖豆...我轻声问，声音被雨声冲淡，为什么雨会让你舒服？

　　她停下旋转，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只小仓鼠。

　　雨水顺着她的鼻尖滴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银线：不知道...就是感觉...像回家一样...

　　这句话让我心头一震。我这才想起，仓鼠原本就是生活在干旱地区的生物，雨水对它们而言确实珍贵而特别。也许在她的基因记忆深处，还保留着对雨水的原始渴望。

　　我们就这样在阳台上站了许久，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糖豆时不时发出小小的笑声，用脚尖踢起水花，或是仰头接住落下的雨滴。她的快乐如此简单纯粹，让我不忍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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