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火药演示

　　虎口隘的联合操练进入第五日，紧张有序的节奏已然形成。两村人员混编的小队在旗号指令下进退有据，弓弩协同与长矛布防也初显章法。

　　这日傍晚，结束了一天操练的众人并未立刻散去。按照事先的安排，一场特殊的“观摩”将在隘口外特意清理出的安全区域进行。南山村以石岩为首的二十名骨干，以及栖雁坳的部分核心成员，列队站在划定的安全线后，目光都聚焦在远处那片空旷的场地。

　　周砚站在队列前方，林栖和沈云疏分立两侧。暮色为周砚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冷硬的轮廓，他空荡的右袖随风轻微晃动，左臂沉稳地垂在身侧。

　　“诸位，”周砚的声音打破了傍晚的寂静，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你们将亲眼见到我们倚仗的另一种力量。它声若雷霆，势如烈火，运用得当，可克敌于百步之外，扭转战场乾坤。但记住，它亦是噬人的猛虎，操作稍有差池，未伤敌，先伤己。”

　　他的话语让南山村众人神情更加肃穆，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现在，保持安静，仔细看，认真听。”周砚说完，对身旁的沈云墨微微颔首。

　　沈云墨得令，深吸一口气，带着两名助手快步走向场地中央。他们动作麻利地在预定位置放置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厚实陶罐，小心地接出一根浸过油脂的引线。放置妥当后，三人迅速撤回安全线后。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目光紧紧追随着沈云墨手中那一点即将燃起的火折子微光。

　　“嗤——”

　　引线被点燃，冒着细碎的火星，迅速向陶罐蔓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猛然炸开，地面随之微微一颤。只见远处那陶罐瞬间被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火光吞没，破碎的陶片混合着泥土和硝烟呈放射状猛烈喷射开来，打在预先放置的草靶上，发出噼啪的碎裂声。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石气味随着气浪扑面而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南山村的众人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骇人的威力惊得齐齐后退半步，不少人脸上瞬间失了血色，眼中满是震撼。就连石岩这样见惯了风浪的汉子，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硝烟缓缓散去，露出地面一个浅坑和周围一片狼藉。

　　“此物，名为‘轰天雷’。”周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声巨响只是寻常动静，“主要用于杀伤密集之敌，或破坏简易工事。其威力，诸位已亲眼所见。”

　　不等众人从轰天雷的震撼中完全回神，沈云墨和助手又拿出了第二个演示品。这次是几个略小的竹筒。

　　“此物，名为‘迷障弹’。”沈云疏开口解释道，声音清越，“不以杀伤为主。”

　　引线点燃，竹筒嗤嗤作响，随即喷涌出大量浓密刺鼻的黄色烟雾，迅速在场地中央弥漫开来，即使站在上风处的安全线后，也能闻到那股令人喉咙发痒、眼睛刺痛的辛辣气味。

　　“烟雾能遮蔽视线，干扰呼吸，在突围或扰敌时效果显着。”沈云疏补充道。

　　演示结束，场中一片寂静。只有晚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和远处隐约的鸟鸣。

　　石岩第一个回过神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猛地一拍大腿：“好家伙！真他娘的是天雷地火！有了这玩意儿，还怕他什么黑旗寨、座山雕！”

　　他身后的南山村骨干们也纷纷激动起来，交头接耳，脸上充满了兴奋与信心。原先对未知武器的些许恐惧，此刻已大半转化为对强大力量的向往。

　　“威力诸位已见识，接下来，是保命的关键。”周砚适时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使用此物，规矩重于一切！”

　　他开始详细讲解火药武器的安全操作规程，从储存、运输到点燃、投掷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强调。尤其重点讲解了如何根据引线长度判断安全距离，如何在爆炸后规避可能飞溅的破片，以及遇到哑火情况的紧急处置流程。

　　“引线燃烧时间必须严格测试，确保投掷者有足够时间撤离。”

　　“轰天雷投出后，立即寻找掩体，伏低身体，严禁站立观望。”

　　“哑火之雷，三十息内严禁任何人靠近查看！”

　　周砚的指令清晰、简洁、不容置疑。他让沈云墨带人模拟了数次投掷和规避动作，让南山村的人轮流上前，在安全距离外练习模拟投掷姿势和撤离路线。虽然没有实爆，但严格的流程演练，让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掌控这股力量的前提，是绝对的纪律和对规则的敬畏。

　　观摩与训练持续到夜幕完全降临。当篝火在虎口隘的哨塔和空地上点燃时，南山村的众人依旧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与讨论中。

　　在哨塔一层的指挥所里，石岩依旧难掩激动，搓着手对沈云疏和周砚道：“沈姑娘，周教头，这东西……咱们南山村，能不能也……”

　　沈云疏与周砚交换了一个眼神，周砚开口道：“石村长，火药制作不易，储存和使用更需万全准备。目前，可由我们统一制作和调配。贵村可选派三到五名绝对可靠、心细胆大之人，由阿禾带领，学习基础的使用和协助制作。至于配发，需待联合防御体系完全成熟，且人员考核通过之后。”

　　石岩虽然急切，但也明白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儿戏，立刻点头：“明白！明白！人选我亲自来定，保证都是靠得住的好后生！”

　　送走石岩，指挥所内安静下来。周砚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轮廓。

　　“有了今日这一出，南山村的信心算是彻底稳住了。”沈云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

　　周砚微微颔首：“嗯。震慑与希望，同样重要。接下来，要看林栖那边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夜色中，一个矫健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翻过石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然来到指挥所外。正是外出侦察归来的林栖。

　　他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进来，脸上看不出疲惫，只有一如既往的冷峻。

　　“情况如何？”沈云疏立刻问道。

　　林栖走到桌边，就着油灯的光芒，在地图上指出了几个点：“黑风坳西南十里，发现新的马蹄印，约十骑，去向西北，应是座山雕的探马。野狼沟内，夜间灯火比三日前增多，他们在加固营寨，储备滚木礌石。另外，抓到个舌头。”

　　周砚目光一凝：“问出什么了？”

　　“蝮蛇确实在和座山雕谈判。座山雕要粮要铁，蝮蛇要马匹和骑兵支援。目前还没谈拢，但双方接触频繁。”林栖言简意赅，“那舌头只是个外围喽啰，只知道大头领雷彪逃走时带走了大部分财宝，蝮蛇现在缺钱缺粮，很着急。”

　　沈云疏若有所思：“缺钱缺粮……这意味着他们要么尽快发动劫掠，要么就只能接受座山雕更苛刻的条件。无论哪种，对我们都不是好消息。”

　　“他们等不了太久。”周砚判断道，“秋粮未下，各处都缺粮。拖得越久，他们内部越容易生乱。”

　　林栖点头：“蝮蛇在加紧整合力量，惩罚了几个不听号令的小头目。短期内，他们可能会先挑软柿子捏，积累资粮，同时向座山雕展示实力。”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他们很可能在近期，对周边较小的流民聚落或者防备松懈的村庄动手。”沈云疏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们需要更及时的情报。”

　　“我明日再带人往前探。”林栖道，“在通往黑风坳和野狼沟的几个必经之路上，设下几个隐蔽的观察点。”

　　“带上云墨。”沈云疏道，“他需要更多实战历练，而且他学东西快，能帮你。”

　　林栖看了沈云疏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商议既定，林栖便转身离去，再次融入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砚看着林栖消失的方向，对沈云疏道：“有林栖在，我们的眼睛就能看得更远。接下来，工坊那边，必须加快投石机的改进和箭簇的储备。另外，我打算开始操练小队反骑兵战术。”

　　“反骑兵？”沈云疏微微蹙眉，“我们缺乏长兵和重甲。”

　　“不需要硬碰硬。”周砚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利用地形，设置多重障碍，配合铁蒺藜和绊马索，迟滞其冲锋。再用弓弩和火药武器远程杀伤。最重要的是训练士兵面对骑兵冲锋时不溃散，能严格执行指令。马匪的优势在于速度和冲击力，一旦慢下来，陷入缠斗，就是我们的机会。”

　　沈云疏仔细思索着周砚的话，缓缓点头：“好。这事你来统筹。需要什么物资和人员配合，直接跟我或者我爹说。”

　　夜色渐深，虎口隘的篝火在夜色中如同指引方向的星辰。隘口内外，明哨暗哨交替，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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