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逼宫

　　抗争？她一个深宫皇后，手无寸铁，如何抗衡掌控了京营的勋贵和整个文官集团？

　　“慈烺，慈炯。”

　　周皇后猛地想起两个年幼的儿子，心中如同刀绞。

　　若她不从，这些疯狂的勋贵大臣，会如何对待她的孩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宫门，到底还是被强行打开了。

　　襄城伯李国桢，成国公朱纯臣为首，身后跟着大批顶盔贯甲的京营将领和近百名穿着绯袍青袍的文武官员，

　　面色冷峻，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一步步逼近内殿。火光映照着他们冰冷的脸庞和出鞘的刀剑寒光。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

　　李国桢率先躬身，声音洪亮却毫无敬意，反而带着逼人的气势，

　　“洛阳惊变，陛下蒙尘，国不可一日无主，为江山社稷计，为列祖列宗计，臣等泣血恳请娘娘，顺应天命人心，即刻继位太后，垂帘听政，并颁懿旨，召天下藩王入京，另择贤明，继承大统。”

　　“恳请娘娘继位太后，垂帘听政，另立新君。”

　　身后众人齐声高呼，声震殿宇，带着不容置疑的逼迫，

　　周皇后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道貌岸然，此刻却如同逼宫恶狼的臣子，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他们，声音凄厉：

　　“你，你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尚在洛阳为国浴血，尔等不思报效，反而聚众逼宫，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怕陛下回銮，将尔等碎尸万段吗？”

　　李国桢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

　　“娘娘还以为陛下能回得来吗？洛阳所为，天人共愤，周遇吉，陈新甲等奸佞，挟持圣驾，倒行逆施。”

　　“天下勤王之师旦夕可至，陛下，怕是自身难保了，臣等此举，正是为了保全陛下最后一丝体面，为了保住朱明江山不落入奸佞和流寇之手。”

　　“胡说，陛下乃天子，是真龙！”

　　周皇后厉声驳斥，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朱纯臣踏前一步，语气放缓，

　　“事已至此，娘娘何必自欺欺人？陛下在洛阳，杀的何止是士绅？废的是二百年祖制，动的是天下卫所的根本。”

　　“他早已失了人心，失了天命，娘娘若再执迷不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看着太子和定王，也受那池鱼之殃吗？”

　　最后一句，如同毒针，狠狠扎在周皇后最脆弱的地方。

　　她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如雪。

　　“娘娘，”

　　首辅魏藻德从文官队列中走出，扑通跪地，老泪纵横，表演得情真意切，

　　“老臣等非为逼宫，实为救国啊，陛下被奸人蒙蔽，已铸成大错，唯有娘娘继位太后，方可稳住朝局，号令天下，拨乱反正。”

　　“待新君立，大局定，或可保陛下一个善终啊，此乃两全之策，望娘娘以江山为重，以太子殿下和定王殿下为重啊，”

　　威逼，利诱，赤裸裸地用她儿子的性命做要挟。

　　周皇后看着眼前这群演技精湛的忠臣，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她孤立无援，如同狂涛中的一叶扁舟。

　　殿内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目光都死死盯在周皇后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上，等待着她的最终抉择。

　　是屈服，还是，玉石俱焚？

　　周皇后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她仿佛看到了洛阳烽火，看到了皇帝那双充满决绝的眼睛，看到了两个儿子惊恐的面容。

　　良久，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好，”周皇后声音沙哑，一字一句道：

　　“本宫，答应你们！”

　　李国桢，朱纯臣等人眼中瞬间露出狂喜。

　　皇后肯配合自然最好，给诸人留下一条后路。

　　若是皇后不配合，闹的太难看，日后新君壮年，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清算。

　　“但是，”

　　周皇后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和条件，

　　“垂帘可以，另立新君，需缓议，需查明洛阳真相，需等各地藩王表态，在此之前，皇帝，还是皇帝，谁敢伤我儿慈烺，慈炯一根汗毛，本宫，做鬼也不放过他。”

　　这已是她能为丈夫争取的最后一点时间和空间。

　　“娘娘圣明，”

　　李国桢等人立刻顺杆爬下，只要皇后肯点头坐上太后之位，第一步目的就已达到，至于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手段，众人齐刷刷跪下。

　　“臣等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之声响起，却如同丧钟，敲响在坤宁宫死寂的殿宇中。

　　当夜，一道以太后名义颁发的，语焉不详的懿旨传出宫闱。

　　宣称“洛阳有变，圣意难测，为稳朝局，皇后勉循众议，暂摄太后宝玺，垂帘听政，以待陛下回銮或召宗室会议大计”。

　　同时，严密封锁紫禁城，控制太子，定王，并以护卫宫禁为名，将京营兵权牢牢抓在李国桢，朱纯臣等勋贵手中。

　　消息如同瘟疫，瞬间传遍京城，朝野震动，天下哗然。

　　虽然懿旨措辞委婉，但“垂帘”，“待召宗室会议大计”这些字眼。

　　无异于公然宣布皇帝已失权柄，另立新君只是时间问题。

　　一场针对远在洛阳的崇祯皇帝的政变，在帝国的心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然完成。

　　几乎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北京城。

　　背上插着代表最紧急军情的赤羽，不惜跑死马匹，朝着洛阳方向狂奔。

　　马上骑士方正化在宫变发生瞬间，悄然逃出京城。

　　要将这惊天的消息送到皇帝手中。

　　而另一波更加隐秘的信使，则带着李国桢，朱纯臣等人真正的密信，悄然南下。

　　直奔南京魏国公徐弘基处，更有人持重金和许诺，星夜兼程，直奔洛阳。

　　目标，正是那位被皇帝视为鹰犬，却又被南京勋贵视为可收买对象的，兵部尚书陈新甲。

　　紫禁城的惊天之变，如同一块投入混乱时局的巨石。

　　激起的滔天巨浪，正以北京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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