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计划

　　阿娣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死水，在石穴“大厅”里激起无声的涟漪。“代价”两个字，让刚刚因找到庇护所而稍显松弛的气氛，瞬间重新绷紧。

　　林海迎着她冰冷的目光，没有退缩：“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阿娣的视线从林海脸上移开，缓缓扫过惊魂未定的王胖子、搀扶着陈萱的李丹，以及手握匕首、眼神警惕的赵志强，最后重新落回林海身上。

　　“补给船，”她沙哑地开口，每个字都像粗糙的砂纸摩擦，“下次靠岸，是三天后的满月夜。”

　　三天！林海心中一震，时间比他们预估的还要紧迫！

　　“船会停在南部的小码头，那里守卫最森严，有灯塔，有岗哨，还有两条带着冲锋舟的巡逻队。”阿娣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天气预报，“硬闯，你们连海湾都靠近不了，就会被打成筛子，或者喂了鳄鱼。”

　　“那你的办法是？”赵志强忍不住问道，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阿娣的目光转向岩壁上那个扭曲的船锚符号。“他们有一条固定的卸货路线。‘货物’——也就是新的女孩，会被从船上直接押送到‘乐园’的地下入口。这条路，会经过一片靠近丛林的红树林沼泽。”

　　她顿了顿，昏暗中，她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幽光：“那片沼泽，是岛上鳄鱼最密集的区域之一。也是……监控相对薄弱的区域。”

　　林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利用鳄鱼制造混乱？”

　　“不是利用，是引导。”阿娣纠正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鳄鱼对血腥味极其敏感。守卫们很清楚这点，所以那条路线上通常严禁任何可能引发骚乱的行为。但如果在卸货的关键时刻，上游的溪水里出现足够分量的血食……”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用血引开沼泽里的鳄鱼，冲击守卫的押运队伍，制造混乱，为他们接近码头或趁乱做点什么创造机会！

　　“血食？哪里来的血食？”王胖子声音发颤，有了不好的预感。

　　阿娣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石穴角落那堆破烂的毛毯和干草，声音低沉下去：“这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消耗品’。那些已经不能再取悦客人，或者试药后濒死的……总要有最后的‘价值’。”

　　一股寒意瞬间贯穿了林海的脊髓！他明白了阿娣的意思。她是要用其他囚徒，那些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奄奄一息的女孩，作为引诱鳄鱼的饵料！

　　“不行！”李丹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褪，“这太……太残忍了！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陈萱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把头深深埋进李丹的怀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赵志强眉头紧锁，脸色难看，但没有立刻反对，似乎在权衡。

　　王胖子更是吓得连连摆手：“这……这不行……这跟那些畜生有什么区别？”

　　阿娣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嗤笑，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天真：“残忍？等你们被抓住，扔进角斗场，或者绑在解剖台上的时候，再跟我讨论什么是残忍吧。在这里，想活下去，想逃出去，就得把自己变成野兽，比他们更狠，更不择手段！”

　　她的目光再次锁定林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选择权在你们。帮我完成这件事，我给你们船上的内部结构图，告诉你们哪里是监控死角，哪个时间点守卫最容易松懈。甚至……我可以帮你们搞到一两件像样的武器。”

　　她顿了顿，抛出了最后的筹码：“否则，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去闯那片布满机枪和探照灯的码头吧。或者，继续留在这石林里，等着被无人机和猎犬找出来。”

　　残酷的选择，赤裸裸地摆在面前。要么，违背良知，踩着同伴的尸骨寻求一线生机；要么，坚守那点可怜的道德，然后迎接几乎注定的死亡。

　　石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岩壁渗水滴滴答答的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海看着壁上那些绝望的涂鸦，看着蜷缩颤抖的陈萱，看着脸色苍白的李丹和眼神挣扎的赵志强、王胖子。阿娣的话像毒液，侵蚀着他内心的底线。为了活下去，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吗？

　　他想起海上风暴中的挣扎，想起礁石缝里陈萱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想起破坏监控时那短暂的、掌控命运的瞬间，也想起刚才那怪物疯狂而痛苦的眼神……

　　不。一定有别的路。

　　林海抬起头，直视阿娣那双隐藏在乱发后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用动物。岛上有野猪，或者其他大型动物吗？我们可以去猎杀。”

　　阿娣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猎杀？就凭你们这几根破木棍和一把生锈的匕首？惊动了猎物，引来守卫，死得更快。”

　　“我们可以想办法设置陷阱。”林海坚持道，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有限的野外知识，“用藤蔓，用削尖的木桩……总有机会。而且，动物的血量，未必就比人少。”

　　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可以帮你制造混乱，但绝不会用自己人的命去填！如果你坚持要用……那种方式，那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我们会自己想办法，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石穴中回荡。赵志强眼神一凝，默默站到了林海身侧。王胖子愣了一下，也咬着牙往前挪了半步。李丹紧紧抱着陈萱，眼中充满了支持和恐惧。

　　阿娣沉默了。她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审视着眼前这个敢于反驳她的年轻人。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压力在持续。

　　良久，她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

　　“有点意思……”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冰冷，“既然你们想玩更冒险的……那就随你们。”

　　她话锋一转：“丛林东边，靠近水源的地方，有野猪活动的痕迹。我可以告诉你们大致方位。但别指望我帮忙。猎杀、处理、搬运，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而且，必须在后天日落前，把足够分量的血食带到沼泽上游的指定地点。”

　　她给出了一个具体的位置，就在那条绿色线路附近的一处岔道。

　　“如果失败，或者被守卫发现……”阿娣没有说完，但冰冷的杀意已经不言而喻。

　　“我们会的。”林海斩钉截铁地应下。虽然希望渺茫，风险巨大，但至少，他们守住了作为“人”的底线。

　　阿娣不再多言，身影向后一退，再次融入那条黑暗的岔路阴影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穴内，只剩下五人沉重的呼吸。

　　“野猪……妈的，那玩意儿可不好惹……”王胖子哭丧着脸。

　　“总比用人强。”赵志强收起匕首，语气坚定，“海哥说得对，我们不能变成他们那样的畜生。”

　　李丹看着林海，眼神复杂，既有后怕，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陈萱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经充满恐惧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一样的东西。她看着林海，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林海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背后伤口隐隐作痛，以及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狩猎野兽，制造混乱，抢夺生机。

　　三天时间，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豪赌，开始了。而那个扭曲的船锚符号，如同命运的烙印，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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