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时空乱流

　　剥离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更为狂暴的冲击便已接踵而至。

　　就在他们的意识被强行从“程知行”、“林暖暖”、“柳潇潇”的形态中剥离、压缩，并开始与“陈墨”及其相关者的身份碎片进行强制融合的脆弱时刻，维系着他们最后联系的三角结构，猛地撞入了那片被胡璃燃烧灵蕴强行撕开的、通往终点的最后通道区域。

　　然而，这里并非坦途，而是整个穿越过程中最混乱、最危险的区域——时空结构极其不稳定的乱流区！

　　如果说之前的通道是波涛汹涌但尚有固定航向的海域，那么这里就是海底火山喷发、暗流丛生、一切物理规则都濒临崩溃的毁灭地带！

　　没有方向，没有秩序，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混沌。

　　程知行那被压制到极限的意识，甚至无法维持完整的“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一切。

　　他“看”到历史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带着锋利的边缘，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一幅画面闪现：硝烟弥漫的古城墙下，身着残破铠甲的士兵与穿着完全不同制式军服的敌人短兵相接，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那浓烈的血腥气和绝望感几乎要凝成实质，扑面而来。

　　下一秒，景象骤变：繁华的市集，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穿着各色古装的行人摩肩接踵，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香料混杂的气味。

　　但这繁华景象仅仅持续了一瞬，便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打碎，扭曲着消失。

　　又一块碎片掠过：不再是战场或市井，而是一片宁静的湖畔，一个模糊的背影凭栏而立，似乎在低声吟诵着什么，带着化不开的哀愁。那情感如此真切，竟让程知行（或者说此刻意识混乱的他）心头莫名一酸。

　　这些碎片不仅仅是影像和声音，它们携带着强烈的情感烙印和时空本身的“重量”。

　　每一次碎片的撞击，都不仅仅是视觉和听觉的冲击，更是对意识本体的直接撼动。

　　林暖暖的意识波动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恐惧。她似乎看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也许是属于“妹妹”这个身份记忆中最黑暗的片段，也许是时空乱流直接映射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的意识之光急剧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柳潇潇则发出了一声尖锐到扭曲的意念嘶鸣。

　　她看到的碎片似乎与她膨胀的野心和恐惧相关——也许是金碧辉煌却瞬间崩塌的宫殿，也许是高高在上却转瞬跌落的权贵。

　　她那不甘平凡的意念在乱流中剧烈挣扎，反而引来了更多混乱能量的聚焦，让她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稳住……形态……跟着……推力……”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线的意念，如同游丝般传入程知行几乎被冲散的意识中。

　　是胡璃！

　　她还没完全消散！她燃烧灵蕴化作的那股推力仍在，并且她残存的一丝意志，仍在试图引导他们，保护他们！

　　但这最后的努力，在狂暴的时空乱流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们这个本就不稳定的三角结构，开始疯狂地旋转、拉扯！

　　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超巨型的离心机，意识被甩向四面八方，那刚刚勉强融合的“陈墨”身份碎片几乎要被再次撕开。

　　程知行感觉自己的“存在”被拉长了，扭曲了，仿佛成了一条随时会断裂的橡皮筋。

　　他“看”到林暖暖和柳潇潇的意识光团也在以极高的速度旋转、变形，彼此间的距离被强行拉大，胡璃残余力量维系的那点联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可怕的是，那些历史的碎片不再仅仅是“掠过”，而是开始主动地“吸附”上来！

　　一块带着冰冷杀意的战场碎片试图将程知行的意识拖入那片永恒的厮杀；一块充满靡靡之音的宫廷宴乐碎片则诱惑着柳潇潇沉沦；一块弥漫着药香和病榻哀愁的碎片，则勾动着林暖暖意识深处属于“妹妹”的那部分柔弱与绝望。

　　他们像是在一片充满了致命漩涡的激流中挣扎，每一个漩涡都代表着一个历史的陷阱，一旦被卷入，可能就再也无法脱离，意识将永远迷失在那段破碎的时空片段之中。

　　“不……能……散……”

　　胡璃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程知行能“感觉”到，那包裹着他们、推动着他们的、由胡璃灵蕴燃烧所化的光辉，猛地向内收缩，不再是推动，而是……束缚！

　　如同最坚韧的丝线，不顾一切地将他们三个即将离散的意识体强行捆绑在一起，哪怕这捆绑本身，就在加剧他们意识的痛苦和扭曲。

　　同时，这股力量放弃了所有规避和卸力，选择了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如同一个燃烧的陨石，朝着乱流中那唯一相对稳定的、代表着终点坐标的方向，笔直地、悍然地撞了过去！

　　这是自杀式的冲锋！以自身最后的存续为代价，硬撼时空的壁垒！

　　轰！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意识深处炸开。

　　程知行“看”到胡璃那残余的光辉在与乱流的正面冲撞中，如同骄阳下的冰雪，飞速消融、湮灭。

　　每湮灭一分，他们前进的速度就加快一分，但那捆绑着他们的“丝线”也就断裂一分。

　　无数历史的碎片在这一次次撞击中被震成齑粉，化作纯粹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们的意识。剧烈的痛苦几乎让程知行彻底失去感知，他只能凭借着一股本能——救母亲的本能，以及对胡璃这最后牺牲的、无法言说的悲怆——死死守住意识核心最后一点清明。

　　林暖暖的意念已经微弱得如同萤火，只剩下纯粹的、求生的坚持。

　　柳潇潇的挣扎也变成了无意识的、恐惧的颤抖。

　　终于，在胡璃那最后一点光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前方，那一直遥不可及的终点坐标，猛地放大！

　　一股实实在在的、属于物质世界的强大吸力传来！

　　不再是破碎的时空，而是完整的、稳定的世界规则！

　　束缚着他们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彻底崩断。

　　胡璃的意念，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无尽的眷恋，如同最终断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程知行的感知中，只留下那句早已烙印下的：

　　“记住……紫金山……”

　　然后，是彻底的失重。

　　三个失去了所有保护、意识近乎涣散、身份混乱不堪的灵魂，如同三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子，朝着那稳定世界的入口，向着未知的肉身，向着命运的崭新起点（或者说，另一个绝境），无可挽回地……

　　坠落！

　　（第64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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