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身份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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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的院落里,死寂笼罩。

  寒风卷着落叶,在坑洼的泥地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凉。

  程知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冲击如同两座大山,几乎将他压垮。

  他紧紧抱着怀中那团微弱的温暖——依旧昏迷不醒的小狐狸胡璃,仿佛这是他与过往那个科技文明时代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

  林暖暖蹲在他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破烂的衣袖,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陌生时代和险恶处境的恐惧。

  属于“妹妹”的记忆让她本能地依赖着眼前的“哥哥”,而属于林暖暖的理智则在疯狂叫嚣着眼前的绝境。

  柳潇潇瘫坐在不远处,双目失神地望着漏风的屋顶,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力气的麻木。

  从众星捧月的校花、精明干练的会所经理,到如今这个衣衫褴褛、命如草芥的“丫鬟”,这巨大的落差几乎摧毁了她的精神支柱。

  “哥…哥哥,”林暖暖的声音带着颤抖,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他们真的走了吗?三天…三天后我们怎么办?”

  程知行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脑海中依旧翻腾不休的波涛。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陈墨”的记忆碎片,正在与他的意识进行着艰难而痛苦的融合。

  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一段段断续的声音,如同破碎的镜片,强行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个面容憔悴、身形单薄的青衫书生,在油灯下彻夜苦读,嘴里念念有词,却是些晦涩难懂的之乎者也。

  他“看到”书生拿着精心誊写的文章,恭敬地递给一个穿着绸缎、面色倨傲的中年人,口中称着“叔父”,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那被称为“叔父”的人,随手翻了两下,便不屑地扔在桌上,言语间满是鄙夷,骂他“榆木疙瘩”、“辱没门风”。

  他“看到”这个“叔父”——王管事口中放贷的“刘爷”的心腹之一,陈家的远房亲戚陈富贵,在某次书生母亲病重时,“好心”地拿出了一笔钱,并让书生在一张写着字的纸上按了手印。

  当时的陈墨感激涕零,却不知那纸上约定的利息,高得足以让人倾家荡产。

  他“看到”母亲最终还是病故,留下兄妹二人和一笔沉重的债务。

  陈墨变卖了家中所有稍微值钱的东西,依旧杯水车薪。

  而陈富贵则一改之前的“和善”,开始频频逼债,言语刻薄,最后更是直接将这收债的“肥差”交给了与他有勾连的刘爷手下王管事。

  “陈墨!你个穷酸破落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这秀才功名顶个屁用!连你死了的老娘都保佑不了你!”

  “今天不还钱,就拿你这两个妹子抵债!卖到窑子里或者矿上,总能换几个钱!”

  “二十两!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老子扒了你的皮!”

  王管事和那些家丁凶神恶煞的骂声,与记忆中陈富贵虚伪的嘴脸、母亲病榻前的呻吟、以及原主陈墨一次次科举落榜后的失意绝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冲击着程知行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收缩。

  通过这些破碎的记忆和家丁的叫骂,他终于清晰地拼凑出了他们此刻面临的绝境——

  他们附身的这个书生“陈墨”,父母双亡,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现在是林暖暖),和一个似乎是早年家里买来的、身份等同于丫鬟的远房表妹(现在是柳潇潇)。

  陈墨自身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除了读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家产早已在母亲病中变卖殆尽。

  而最关键的是,他因为母亲的病和后续的生活所迫,被无良亲戚陈富贵诱骗,向本地一个颇有势力的商户“刘爷”借了高利贷。

  本金或许不多,但那利滚利的惊人利息,早已将这对兄妹拖入了深渊。

  今天,就是原定的最后还款期限。

  二十两银子!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南朝,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开销可能也就三五两银子。

  二十两,对于眼前这个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家庭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程知行的心沉了下去,一种冰冷的绝望感沿着脊椎蔓延。

  他不再是那个掌握前沿科技、可以凭借知识和信息差在现代社会混得风生水起的程知行。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背负着沉重债务的穷酸书生。

  没有启动资金,没有社会地位,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没有。

  胡璃昏迷不醒,法力全无,他们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林暖暖和柳潇潇,一个温柔但缺乏应对这种险恶处境的经验,一个则几乎被现实击垮。

  三天时间,二十两银子。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生死的问题。

  王管事临走前那阴狠的眼神和“卖到矿上去”的威胁,绝非虚言恫吓。

  在这个律法松弛、人命如草芥的时代,逼良为娼、贩卖人口的事情并不罕见。

  “我们…我们真的欠了他们那么多钱吗?”林暖暖看着程知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声音越发微弱,带着哭音。

  柳潇潇也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聚焦,她死死盯着程知行,仿佛想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程知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那是精神和肉体双重不适带来的生理反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声音却依旧沙哑得厉害:

  “嗯。借了刘爷的高利贷,利滚利,现在要还二十两。今天是最后期限,我…我争取了三天时间。”

  “二十两?!”柳潇潇失声惊呼,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瞬间被抽空,她绝望地摇头,“怎么可能…我们拿什么还?把这个破房子卖了吗?这房子还能值钱?”

  程知行环顾四周,苦涩地摇头。

  这破败的院落和茅草屋,恐怕白送都没人要,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地契之类的麻烦事。

  “哥哥…”林暖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更紧地抓住了程知行的胳膊,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

  程知行感受着怀中胡璃微弱的呼吸,看着身边两个惶然无措的女子,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磐石般压在心头。

  数据的分析,逻辑的推演,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面对的是一道没有任何已知变量、只有残酷结果的生存难题。

  穿越时空,不是来享受古代风雅或是开挂逆袭的,而是落地就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境。

  身份的困境,不仅仅是变成了一个穷书生,更是背负上了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所有麻烦和债务,以及这个时代底层小人物的卑微与无力。

  三天。

  七十二个小时。

  他们必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一条生路。

  程知行紧紧攥起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林暖暖,又看了看眼神重新被绝望充斥的柳潇潇,最后目光落回怀中毫无声息的小狐狸身上。

  紫金山…

  母亲的因果病…

  那些遥远的目标暂时必须搁置。

  眼下,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核心任务。

  “先…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吧。”程知行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总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他必须行动起来。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身份的困境已然明确,核心的生存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现在,他需要数据,需要信息,需要对这个“新家”进行一次彻底的“资产盘点”,哪怕这“资产”可能近乎于零。

  剧情,在这巨大的压力下,被迫快速地、残酷地展开了。

  (第6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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