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程知言的“古方”计

　　夜色深沉，灶膛里的火光渐弱，只剩下几点暗红的余烬，映照着三人一狐脸上交织的疲惫与决然。

　　策略会议并未产生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案，但却统一了核心思想——绝不能坐以待毙，也绝不能轻易放弃。

　　程知行综合了柳潇潇的“借势”思路与自己的“技术壁垒”构想，一个大胆而具体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型。

　　“靠山要找，但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此，远水难解近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让刘记感到‘棘手’，让他们觉得强夺我们的配方，成本太高，风险太大，甚至……得不偿失。”程知行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柳潇潇和林暖暖都望向他，等待着他的具体方案。

　　连他怀中的胡璃，也仰着小脑袋，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专注。

　　“我们要给这两份配方，披上一层他们不敢轻易触碰的‘外衣’。”程知行目光扫过两位同伴，“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对外放出风声，无论是细盐还是‘琉璃仙露’，其制法都并非我等凭空创造，而是……”

　　他顿了顿，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感，缓缓吐出四个字：“梦中所得。”

　　“梦中所得？”柳潇潇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林暖暖也似懂非懂地看着程知行。

　　“没错。”程知行点头，开始编织这个精心设计的“古方”谎言，“我们就说，我前些时日病重昏迷时，神魂离体，误入一处前朝遗留的秘府，得遇一位自称‘文曲星君’座下童子的仙人。仙人不忍见我沉疴难起，家业凋零，更感念我救狐之行（他轻轻抚摸着胡璃的背脊，胡璃舒服地眯起眼，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合乎天道仁心，故在梦中传授我《天工格物秘要》残卷。这提纯雪晶盐与炼制琉璃仙露之法，便是其中记载的两种微末小技。”

　　这个说法，巧妙地将他们拥有的“异常”知识归结于超自然的奇遇，既解释了来源，又拔高了层次，更将程知行救狐的善举融入其中，增加了因果宿命的色彩，更容易取信于重视因果缘法的古人。

　　“文曲星君……”柳潇潇喃喃重复，眼睛越来越亮，“好！这个名头够大！读书人乃至官府，都对文曲星敬畏有加。若配方真与此沾边，刘记想要用强，也得掂量掂量是否担得起‘亵渎文星’的罪名！”

　　林暖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担忧稍减，轻声补充道：“而且……知行哥哥之前昏迷，邻里好些人都知道。这样说，也……也算有迹可循。”

　　程知行见她们理解并认同，便继续完善计划：“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将制作过程‘复杂化’、‘玄学化’。”

　　他看向柳潇潇：“潇潇，明日你去市集，除了暗中寻找可能接触更高层人物的门路外，还要‘无意中’透露一些信息。比如，制作仙露，除了花瓣，还需在特定时辰，汲取无根之水（雨水）或朝露为引；蒸馏时，火候需暗合北斗七星运转之数，非有缘、有心之人不能掌控；甚至，可以暗示成功与否，与我这‘受箓之人’的心境和德行有关。”

　　他又看向林暖暖：“暖暖，你心思细，负责在我们制作时，增加一些看似无用却颇具仪式感的步骤。比如，在装置启动前，用柳枝蘸水轻洒；或者在收集仙露的瓷瓶底下，垫上某种特定的树叶。这些细节，若被有心人看去，会让他们更加相信过程的玄奥复杂。”

　　柳潇潇立刻领会，这不仅是增加神秘感，更是主动设置认知陷阱：“妙啊！这样一来，就算刘记真拿到了我们使用的原料和大致步骤，依样画葫芦，也极难成功！他们会怀疑是自己错过了某个关键的时辰、某种不起眼的辅料，或者干脆就是‘德行不够’，得不到文曲星君的认可！”

　　程知行点头：“正是如此。我们要让他们觉得，这配方并非死物，而是一种‘活’的传承，强夺无用，甚至可能引来不祥。”

　　这个计划，充分利用了信息差和古人普遍存在的迷信心理，用一套完整的、自洽的玄学外壳，将核心的科学技术严密地包裹起来。

　　它或许不能完全吓退刘记，但绝对能极大地增加他们夺取和模仿的难度与心理负担，为团队争取更多的周旋时间和空间。

　　“另外，”程知行最后补充道，目光变得锐利，“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暖暖，你尽快将我们最重要的银钱和那几页我写下的核心数据整理好，做个应急包裹。潇潇，留意一下城中是否有可靠的、能快速离开的马车行。胡璃……”

　　他低头看着怀中似乎听懂了一切，用小脑袋蹭他手心的小狐狸，轻声道：“你的灵觉最敏锐，这两日，要辛苦你帮忙警戒了。”

　　胡璃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嘤”的一声轻响，仿佛在郑重承诺。

　　策略既定，三人心中虽然依旧压着巨石，但不再是毫无方向的恐慌。

　　他们有了一个明确、且颇具巧思的应对之策。

　　次日清晨，柳潇潇便如同换了个人，虽衣着依旧朴素，但眉宇间重新焕发出那种精明干练的神采。

　　她并未直接去那些高门大户前碰壁，而是选择了茶楼、布庄等妇人小姐常去的场所，在与相熟的掌柜、伙计，或是其他顾客“闲聊”时，状若无意地，将“程家书生梦中得文曲星君赐下方技”的奇闻，用各种惊叹和敬畏的口吻，一点点散播出去。

　　“……可不是嘛！我就说，那程家小子前些时候病得那么重，怎么突然就好了，还能弄出这般精巧的物事！原来是得了仙缘！”

　　“文曲星君啊！那可是管着天下文运的星君！他赐下的方子，能是凡物吗？听说那制香露的火候，都要按着星宿位置来呢，差一丝一毫都不成！”

　　“怪不得那‘琉璃仙露’如此神奇，怕是带了星君的仙气吧？”

　　流言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在南华郡的市井间漾开一圈圈涟漪。

　　人们对于神异之事总是抱有极大的兴趣和敬畏，“文曲星君梦中授艺”的故事，比单纯的“奇技淫巧”更具话题性和神秘色彩，也更容易让人心生忌惮。

　　而小院内，程知行和林暖暖也开始行动。

　　程知行依旧埋头改进装置，但偶尔有邻居好奇张望时，林暖暖便会“恰好”在进行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准备工作——比如在月光下用铜盆接露水，或者对着一堆看似普通的草药念念有词。

　　程知行甚至故意在蒸馏装置的外壳上，用木炭画上了一些似是而非、类似简易星图的符号。

　　这些举动，落在有心人眼里，更坐实了那流言的真实性。

　　一股无形的、由“神秘”与“禁忌”编织而成的保护网，正在程知行团队的精心运作下，悄然张开，等待着刘记的再次到来。

　　（第93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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