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青丝如瀑，誓言无声

　　冰心殿内，时间仿佛被万载玄冰凝固，又仿佛因生机的回流而加速。

　　三日。

　　独孤冷静坐于冰莲台旁，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任凭体内太初罡气缓缓流转，修复着因引导玄冰之心碎片而损耗的心神与力量。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冰莲台上那抹重新焕发生机的身影上。

　　皇甫雪依旧沉睡，但她的状态已与三日前判若两人。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有力，周身甚至开始自发地、微弱地吸纳着殿内精纯的玄冰之气。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头彻底恢复乌黑、光泽流转如瀑的青丝，柔顺地铺散在冰蓝色的台面上，只有几缕倔强的银丝夹杂在鬓角，无声诉说着曾经的决绝与牺牲。

　　终于，在那玄冰之气流转过某个周天的瞬间，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冰蓝色的眸子初时带着一丝刚从漫长黑暗中苏醒的迷茫，随即，视线聚焦，落在了身旁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殿内寂静，唯有玄冰之眼散发的丝丝寒气声。

　　没有惊呼，没有哭泣，甚至没有太多的言语。皇甫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依旧冷峻却难掩疲惫的眉眼，看着他眼中那深藏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关切与……一丝如释重负。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轻轻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什么，最终却只是拂过自己垂落肩头的一缕乌发。指尖传来的顺滑触感，让她微微一怔，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后的第一缕阳光，在她唇角缓缓漾开。

　　这一笑，驱散了所有的苍白与凄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宁静与满足。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清冷依旧。

　　“不久。”独孤冷的声音同样平静，但他微微前倾的身体，和那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眼睛，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皇甫雪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独孤冷伸出手，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稳定地扶住她的肩膀，助她缓缓坐起。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冰殿，最后落在独孤冷略显苍白的脸上，轻声道：“你……辛苦了。”

　　她虽昏迷，但灵台深处并非全无感知。那濒死的冰冷，那强行锁住生机的封禁，那涌入体内的、温暖而强大的混沌气流，以及后来那磅礴却温和的玄冰本源之力……她隐约知道，为了将她从鬼门关拉回，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独孤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辛苦与否，只是看着她恢复如初的青丝，道：“头发，黑了。”

　　皇甫雪抬手，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长发，眼中的笑意深了些许：“嗯。”她顿了顿，看向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宗门……还有北冥世家……”

　　“婚约已废。”独孤冷言简意赅，“寒仪宗主，倾全宗之力助你。”

　　短短两句，蕴含的信息却让皇甫雪心神巨震！废除与北冥世家的婚约！宗主倾力相助！这其中需要何等决断，又会引来何等风波？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这一切的转变，必然与眼前之人展现出的价值与实力息息相关。

　　她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唤：“独孤……”

　　独孤冷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你的道，我来护。”

　　“前路荆棘，我为你斩。”

　　“此生，绝不负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只有最朴素的承诺，却重逾山岳，带着他独有的、斩断一切的决心与冰冷下的滚烫。

　　皇甫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片仿佛因她而有了温度的混沌星空，冰蓝色的眸子里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没有让泪水落下，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羁绊，早已在生死之间系紧，无需过多言语来确认。

　　就在这时，冰心殿外传来细微的波动。寒仪仙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殿门口，她看着冰莲台上相视无言的两人，看着皇甫雪恢复的气色与青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凝重。

　　“雪儿，你醒了便好。”寒仪仙子走上前，仔细探查了一下她的脉息，眉头微展，“本源崩坏之势已止，且有了一丝新生之机，实乃万幸。但距离彻底恢复，前路依旧漫长。”

　　她转向独孤冷，语气严肃：“独孤小友，你已是我宗客卿长老，有些事，需与你知晓。”

　　“北冥昊当日退去，绝不会善罢甘休。北冥世家碍于玄冰净世大阵，短期内或许不会大举来犯，但暗中的手段绝不会少。而且……”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据可靠消息，暗殿的触角，似乎也嗅到了此地的异常。你身负太初传承，如今又与我宗绑定，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内忧外患，形势依旧严峻。

　　独孤冷面色不变，只是周身那刚刚平息的煞气，又隐隐有凝聚之势。“兵来将挡。”

　　寒仪仙子看着他，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彻底修复雪儿本源之法。玄冰之心碎片只能稳住伤势，无法根除。据古籍零星记载，能彻底弥补这等道基之伤的，唯有两种神物：一是生于九幽极寒之地的‘幽冥还魂花’，二是蕴含混沌初开时一丝生机的‘混沌青莲液’。”

　　“此二物，皆存在于大陆绝险之地，踪迹缥缈，数千年未曾现世。”

　　幽冥还魂花！混沌青莲液！

　　独孤冷眼中混沌光芒流转，将这两个名字牢牢刻印在神魂深处。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必须找到！

　　“我会找到。”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寒仪仙子点了点头：“宗门会动用一切资源，为你打探消息。但在那之前，你需要尽快稳固修为，适应客卿长老的身份，并……做好应对一切挑战的准备。”

　　她的目光扫过两人：“雪儿还需在冰心殿静养一段时间，彻底融合玄冰之心碎片带来的生机。独孤小友，你的客卿长老居所‘听雪阁’已准备好，就在主峰东侧，与雪儿昔日的‘雪竹苑’相邻。”

　　安排妥当后，寒仪仙子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殿内重归寂静。

　　皇甫雪靠在冰莲台上，看着独孤冷，轻声道：“你要去找那两种神物？”

　　“嗯。”

　　“很危险。”

　　“无妨。”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坚定，在空气中流淌。

　　他知道前路艰险，但她知道他会去。

　　她知道他一定会去，所以她选择相信，并努力恢复，不成为他的拖累。

　　独孤冷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

　　青丝如瀑，誓言无声。

　　前路漫漫，但他们已然携手。接下来的，便是风雨同行，共赴那渺茫却必须追寻的……生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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