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温寻。”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陆时与原本构思了数个“偶遇”的方案，或借由商业合作接触书店，或制造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再出面解决……但那个频繁出现的精英男士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心底积压已久的不安与焦灼。他感觉自己一刻也等不了了。

　　必须是她即将下班、不会耽误她工作的时刻。他选择了某个工作日的傍晚，天空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霞光，街灯初上。

　　站在“墨香阁”门口，隔着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暖黄的灯光和稀疏的人影。陆时与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甚至比面对数亿资金的并购谈判时还要紧张。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衬衫领口和西装外套，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宣告着一位新客人的到来。

　　属于她的世界，带着纸墨与咖啡混合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很安静，只剩下寥寥几位顾客还在埋头阅读。两个年轻的女店员正在远处整理书架和擦拭桌椅。而他要找的人，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内侧的咖啡操作台前。

　　温寻系着那条素色围裙，长发依旧松松绾着，正专注于最后的收尾工作。她仔细地清洗着咖啡机的部件，用干净的布擦干水渍，动作熟练而轻柔。然后，她拿起一个装咖啡豆的密封罐，将台面上剩余的豆子小心地倒回去，拧紧盖子。最后，她拿起一张小小的标签纸和笔，俯身在一个容器上写着什么，大概是在标记报废时间。

　　她的背影纤细，微微低头的脖颈线条柔和，整个身影笼罩在操作台温暖的灯光下，构成一幅安宁而专注的画面。

　　陆时与的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直到他距离她仅剩几步之遥。

　　店里的背景音乐是舒缓的轻钢琴曲，但他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他停下脚步，喉结滚动了一下，积聚起所有的勇气，用一种尽量平稳、却依旧因为紧绷而显得比平时低沉几分的嗓音，清晰地唤出了那个在他心底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

　　“温寻。”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正在俯身书写的温寻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又似乎带着一丝极其遥远的、模糊的熟悉感。她并未立刻联想到是谁，只是下意识地、毫无防备地直起身，转了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陆时与终于第一次，在毫无阻隔的、近距离的情况下，看清了她的正脸。

　　不再是隔着街道和玻璃的模糊影像，而是真真切切地，就在他眼前。

　　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通透，在灯光下能看到脸颊边细微柔软的绒毛。那双他曾在远处观察过的杏眼，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放大。她的眼神干净得像山涧的清泉，此刻却漾满了显而易见的错愕与难以置信。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因为微微张着，显露出内心的震动。

　　五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褪去了些许学生气的青涩，增添了几分沉静的韵味。她身上那股书卷气更加浓郁，与这书店的环境浑然一体。

　　而温寻，在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间僵在了原地。

　　陆……陆时与？

　　是他！虽然比记忆中的样子更成熟，轮廓更深刻，气质也更冷峻迫人，但那五官，那眉宇，她绝不会认错！那个在她毕业最迷茫时突然出现，又在她生活中骤然消失，连一句告别都没有的男人！

　　她手中还拿着那支没盖上的笔，手腕僵在半空，忘记放下。脸上的表情凝固在转身那一刻的茫然与惊诧之间，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幻影。

　　陆时与也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看到了她脸上血色微微褪去的苍白，看到了她僵住的笑容和停滞的手腕。他自己脸上的肌肉也有些发僵，试图挤出一个温和的、表示善意的表情，却不知效果如何。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背景的钢琴曲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弥漫在彼此之间、长达五年空白时光的沉默。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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