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再遇故人

　　流云城星际传送大殿，人声鼎沸，灵光闪烁。巨大的传送阵不时亮起，将一队队修士送往千流仙域各处。薛月缴纳了不菲的费用，踏上了通往西部边缘仙城“砾石城”的传送阵。砾石城，是已知前往“坠星海”方向最后一个还算有点规模的补给点，再往西，便是真正意义上的蛮荒与险地。

　　光芒闪过，空间转换的轻微不适感传来。片刻后，薛月已置身于一座风格粗犷、风沙气息浓厚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大多由巨大的黄褐色岩石垒砌而成，街道宽阔，来往的修士大多气息彪悍，带着常年在外冒险的风霜与警惕。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液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砾石城没有直达坠星海的官方航线，那片区域是公认的死亡地带，没有固定的星舟愿意前往。想要深入，要么自行驾驭飞行仙器，要么搭乘一些胆大包天、专门从事边缘区域探险或灰色交易的私人星舟。

　　薛月在城中稍作休整，补充了一些此地特有的、用于抵御虚空煞气的“礞石粉”后，便来到了城西一处鱼龙混杂的码头。这里停泊的并非流线型的华丽仙舟，而是一些造型古怪、伤痕累累、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各式舰船。有如同巨鲸骨架般的骨舟，有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堡垒舰，甚至还有由不知名巨兽骸骨改造而成的邪异座驾。

　　她的目标是其中一艘看起来相对“正常”一些的中型商船“破浪号”。这艘船通体由暗沉的黑铁木打造，船身刻有抵御虚空侵蚀的符文，看起来颇为坚固。船主是一个独眼、满脸虬髯的玄仙初期大汉，自称“雷老大”，正带着几名手下在船下吆喝，招揽前往西部“碎星带”的乘客。碎星带是坠星海的外围区域，相对“安全”一些，但也充满了机遇与危险。

　　“前往碎星带，最后三个名额！每人五千下品仙晶，概不赊欠！生死各安天命，上船即签契约！”雷老大声若洪钟，独眼扫视着周围犹豫不决的修士。

　　五千下品仙晶，价格不菲，而且明言风险自负。周围不少修士都在观望，或低声议论。

　　薛月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这个价格在她预料之中，前往那种地方的船费从来不会便宜。“破浪号”看起来还算可靠，船主实力也足以震慑大部分宵小。

　　“算我一个。”薛月改变了一下嗓音，显得粗豪一些，将装有仙晶的袋子递了过去。

　　雷老大独眼在她身上扫过，感受到她刻意流露出的真仙后期气息，点了点头，接过仙晶掂量了一下，扔过来一枚黑色的木质令牌：“这是你的船舱令牌，丙字七号。规矩都写在契约里，自己看，没问题就烙印神识。”

　　薛月接过令牌和一份兽皮契约，上面罗列了诸如不得在船上私斗、需听从船主指挥应对危险、船主对乘客安全不负责任等条款。她快速浏览一遍，确认没有陷阱，便分出一缕神识烙印其上。

　　就在她完成手续，准备登船时，码头边缘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挤开人群，朝着“破浪号”走来。

　　那人身形高大，却显得有几分佝偻，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袍子，头发灰白，胡乱地用一根草绳扎着，脸上布满风霜沟壑，眼神浑浊，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周身气息晦暗不明，时而有微弱的灵力波动，时而又如同凡人，腰间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走起路来微微摇晃，带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灵酒的刺鼻气味。

　　一个典型的、落魄失意、借酒消愁的老修士形象。

　　然而，就在薛月目光无意间扫过此人脸庞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尽管对方容貌苍老颓废，衣着邋遢，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深藏在浑浊眼底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淡然与不羁。

　　墨渊！

　　竟然是那个在废矿上，提醒她的墨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如此落魄的状态下，也要前往危机四伏的碎星带？

　　薛月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但脸上却强行维持着平静，甚至刻意流露出几分对这类落魄酒鬼的轻微厌恶与不屑，将目光移开，仿佛不愿多看。这是最自然的反应。

　　那落魄老修墨渊，似乎也注意到了薛月，此刻是粗壮男修形象的目光。他浑浊的眼睛懒洋洋地瞥了过来，在与薛月视线接触的刹那，那眼底深处，极其快速地、难以察觉地掠过一丝了然的、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

　　那笑意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他便恢复了那副醉眼朦胧、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地走到雷老大面前，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把零零碎碎、品相极差的下品仙晶，堆在桌上，含糊不清地道：“船票、去碎星带”

　　雷老大皱着眉，独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清点了一下仙晶，数额刚好。他不耐烦地扔过去一枚令牌和契约：“丙字九号！赶紧上船，别挡着道！”

　　墨渊嘿嘿傻笑两声，也不看契约，胡乱地烙印了神识，抓起令牌，踉踉跄跄地朝着登船踏板走去，与薛月擦肩而过时，那股浓烈的酒气几乎要将人熏倒，但他却连眼皮都没再抬一下，仿佛薛月与周围其他陌生人并无任何不同。

　　薛月站在原地，握着船舱令牌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不是错觉！

　　那丝笑意，她绝不会看错！墨渊认出她了！至少，认出了她这伪装下的本质！

　　可他为何会是这般模样？是伪装？还是真的遭遇了什么变故？他前往碎星带，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无数疑问瞬间充斥了薛月的脑海。墨渊的出现，如同在原本就迷雾重重的棋局上，又落下了一颗看不透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无论墨渊目的为何，此刻都不是相认的时机。她默默地跟在几个乘客后面，踏上了“破浪号”的甲板。

　　船舱通道狭窄而昏暗，弥漫着金属、油脂和汗液混合的气味。她找到丙字七号舱房，推门而入。房间极其简陋，只有一张固定的硬板床和一个打坐的蒲团。

　　她反手关上门，布下简单的警示禁制，背靠着冰冷的金属舱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砾石城粗犷的轮廓在缓缓后退，“破浪号”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船身阵法亮起，开始脱离码头，驶向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西部星域。

　　而在这艘船上，除了未知的危险，还多了一个她完全看不透的“故人”。

　　这一次的坠星海之行，恐怕会比她预想的，更加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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