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九山

　　他识海深处，那条一直悠游自在的金鱼，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兴奋地甩动尾巴，在识海中溅起圈圈涟漪。

　　眼前不再是荒僻的山野，而是一个仿佛独立于外界的洞天福地！

　　群峰耸立，云雾缭绕，仙鹤翔空，灵泉叮咚。

　　而最为瞩目的，是正前方一座巍峨到难以想象的山峰，它仿佛支撑着这片天地的脊梁，宽不可视其全貌，高不可见其顶峰！

　　山峰之上，无数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鳞次栉比，在云雾与灵光的掩映下，闪烁着点点残光，宛如仙境。

　　“这里就是……扶摇古教，外教第九山。“

　　如夏看着宋旦脸上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尽管虚弱，语气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属于宗门弟子的自豪。

　　“扶摇古教……“宋旦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如夏低声说道，气息愈发微弱：“把我们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刚才穿过禁制时……我已经……传音给门内……马上会有人来接我们……“

　　就在这时，靠在他左臂的如春也幽幽转醒。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象，脸上露出一丝松懈，下意识地挣脱了宋旦的搀扶，试图自己站定，却因伤势一个踉跄。

　　她稳住身形，立刻扭头瞪向宋旦，脸上带着羞恼与迁怒，嗔道：“哼！你这小子，这一路上……定是占尽了便宜！等我恢复之后，定要你好看！“

　　“如春！休要胡言！“如夏立刻出声呵斥，语气严肃，

　　“若非这位……这位少侠出手相救，你我早已命丧黄泉！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你我要常来看望他，报答这份恩情才是！“

　　她说罢，也勉力站直了身体，离开了宋旦的肩膀，向他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姐姐！他不过是个……“如春还想争辩什么，远处天边已然传来破空之声！

　　只见一队身着统一月白道袍、衣袂飘飘的女子，脚踏飞剑或拂尘，如同仙子临凡般，迅速向这边飞来。

　　“如春师妹！如夏师妹！方才接到传音，你们这是怎么了？”为首的一位气质雍容、年岁稍长的女修率先落下，看到二人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模样，脸上顿时露出关切与心疼之色。

　　宋旦默默地退到一旁，看着眼前瞬间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七嘴八舌询问关怀的场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知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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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的王陵！没想到竟是如此狼心狗肺、卑鄙无耻之徒！“那年长的仙子听完如夏简略且经过修饰的叙述，脸上满是愤怒与后怕，“竟敢对同门下此毒手！所幸……苍天有眼，让这位勇敢的少年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旦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们将这一路的曲折惊险。

　　编织成一个充满了正能量、同门遇险、侠士相助的故事。

　　关于她们强征客船、扣押少年、乘坐那诡异花轿、以及如春随手击杀无辜少年等不那么光彩的细节，她们自然是心照不宣地，只字未提。

　　宋旦心中冷笑，却并未点破。

　　这就是修行界的另一面，虚伪与真实并存。

　　他不在乎她们如何粉饰，他在乎的，是她们承诺的，通往修行之路的“门票“。

　　宋旦冷眼旁观着如夏面不改色地编织着谎言，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觉得有些讽刺。

　　“想来懂得隐瞒那些不光彩的细节，这两位女子，倒还算是存有一份不愿彻底撕破伪装的‘良知’，或者说，是维护宗门颜面的本能。”他暗自思忖。

　　只见如夏指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宋旦，恭敬地对那位被称为柳师姐的年长女修说道：

　　“柳师姐，这位少年……身世可怜，在路上我们遇见他时，他已双亲亡故，孤苦无依。恰逢我们遇险，他竟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助。此等恩情，我们姐妹无以为报。不知师姐能否看在我们的份上，给他在山中安排个差事，让他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也算我们聊表心意。”

　　她的声音清冷，语气真挚，将一番半真半假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宋旦听着这流畅自然的谎言，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这些宗门弟子的城府。

　　这位看起来冷艳脱俗的女子，说起谎来竟如同呼吸一般自然，毫无破绽。

　　柳师姐目光温和地看向宋旦，见他虽然衣衫简陋，但身形挺拔，眼神沉静，不似寻常乡野少年那般畏缩，心中先有了两分好感。

　　她点了点头，对如夏道：“既然是你们姐妹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她略微沉吟，“山中不久前才清理了一批涉及通奸丑闻的弟子和仆役，眼下记名弟子的名额确实紧张。

　　不如这样，先让他在藏经楼做个打扫楼院的杂役，那里清静，也能接触到一些典籍，虽不能修行，但强身健体、开阔眼界的普通武学还是可以看看的。你看如何？”

　　这安排正合宋旦心意！藏经楼！那里必然存放着经文以及功法！这可以让他更加的了解这个修行世界。

　　哪怕只是外围杂役，也比他原先预想的任何起点都要好！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如夏自然没有异议，微微颔首：“全凭师姐安排。”

　　夜色深沉，山风凛冽。

　　宋旦沿着记忆中复杂的山路，凭借着过人的方向感和体力，快速向山下奔去。

　　那位柳师姐亲自将他送到了第九山外围山脚处的一座僻静院落，交给他一枚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役”字和简单的云纹。

　　“此乃你的身份令牌，切记不可丢失，在山中行走、领取份例，皆需凭此物。”

　　柳师姐叮嘱道，“明日辰时，自有人带你去藏经楼报到，熟悉事务。”交代完毕，她便化作一道流光，返回山上去了。

　　宋旦站在院落门口，目送流光消失。

　　他并未立即进入这所谓的“居所”，而是静静等待了一些时辰，确认四周再无他人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再次沿着原路返回，悄无声息地穿过了那层隐蔽的禁制入口，重新回到了外界漆黑的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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