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险飞渡

　　废弃的古栈道，如同一条濒死的巨蟒，缠绕在云雾缭绕的绝壁之上。木制的桥面大多已经腐朽断裂，只剩下光秃秃的椽木伸向虚空，偶尔有几段残存的木板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涧谷，湍急的水流声从谷底隐隐传来，更添几分凶险。

　　姜维和诸葛瞻站在栈道的起点，望着这险峻无比的路径，面色凝重。这确实是通往山外的唯一希望，但也无疑是一条鬼门关。

　　“大将军，此路太过险要。”一名校尉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栈道，声音有些发干。

　　姜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栈道的结构，沉声道：“险才能出奇制胜。阎宇的骑兵绝无可能由此追来。这是我等唯一的机会。”他转向全军，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将士，前有天险，后有追兵，退则必死，进则有一线生机！我姜伯约，与诸君同生共死！过此栈道，便是成都平原！汉室存亡，在此一举！”

　　没有豪言壮语，但姜维沉稳坚定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动员。疲惫的士卒们望着主将，眼中重新燃起决绝的光芒。

　　“过栈道！”姜维下令。

　　诸葛瞻补充道：“将身上不必要的负重全部丢弃！用绳索前后相连，彼此照应！脚步要轻，要稳，试探前行！斥候先行，确认一段，大队再跟一段！”

　　命令迅速执行。干粮、备用箭囊被精简到极致，沉重的甲胄也被暂时卸下，捆扎好由体力最健者背负。长长的绳索将士兵们串联起来，形成一条命运与共的生命线。

　　两名最敏捷的斥候，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栈道。他们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崖壁，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先用脚试探椽木的结实程度，才敢将全身重量压上。腐朽的木头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屑簌簌落下，消失在深涧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心脏随着他们的每一步而跳动。

　　“第一段，可行！注意左侧第三根椽木已朽！”斥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喘息，却清晰无误。

　　“跟上！”姜维一挥手，第一批士卒开始依次踏上栈道。每个人都将身体重心尽量靠向山壁，手抓着岩石的凸起或残留的藤蔓，缓慢移动。绳索绷得紧紧的，既是保障，也是约束，一旦一人失足，可能会牵连一串人。

　　诸葛瞻走在队伍中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木头的脆弱和深谷传来的吸力。寒风刮过，卷起衣袂，几乎要将他带倒。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注意力集中在每一步的落点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攀岩的安全要点——虽然这个时代并无此说，但基本原理相通。他的沉稳，也感染了周围的士兵。

　　姜维则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一边前行，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前后情况，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这位老将的身手依旧矫健，眼神锐利如鹰。

　　行进极其缓慢，中途险情频发。一名士兵踩断了一根看似完好的椽木，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幸亏腰间绳索被前后同伴死死拉住，才悬在半空，被艰难地拖了上来，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还有一段栈道完全塌陷，只能依靠岩壁上凿出的浅浅石窝和绳索攀爬而过，下方就是万丈深渊。

　　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因为恐惧。但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退缩。求生的本能和对主将的信任，支撑着他们在这条死亡之路上艰难前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午后一直到日头西斜。当最后一名士兵踏上相对坚实的山坡土地时，所有人都几乎虚脱，许多人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回望那条吞噬了数名不慎坠涧同伴的空中险途，心有余悸。

　　然而他们成功了。他们奇迹般地穿越了这天险，抵达了群山的外缘。眼前，是逐渐舒缓的丘陵和平原的轮廓，远处，甚至能隐约望见成都平原上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

　　“我们……出来了！”一名年轻士兵哽咽着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姜维没有休息，他立即派出斥候，前出侦查山外情况，尤其是通往成都方向是否有敌军哨卡。同时下令全军在隐蔽处短暂休整，恢复体力，检查装备。

　　诸葛瞻走到姜维身边，低声道：“大将军，我等虽出群山，但已惊动阎宇。此刻成都四门紧闭，戒备森严，如何入城与张遵将军取得联系，仍是难题。”

　　姜维望着成都方向，目光深邃：“阎宇必以为我等即便逃脱，也已成残兵败将，惊弓之鸟。他会在主要官道设下重兵，严加盘查。但他绝不会料到，我等敢穿越天险，出现在其防御最薄弱的侧翼。”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弧线：“我等不入大道，沿丘陵边缘潜行，昼伏夜出，直抵成都北郊。那里有先帝旧陵，守备相对松懈，且有郤正等人可做内应。届时再设法与城中联络。”

　　“此外，”姜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需得让阎宇确信，我等已溃散，不足为虑。可派小股人马，伪装成溃兵，出现在其他方向，吸引其注意力。”

　　诸葛瞻点头赞同：“此计甚妙。虚实相间，方能乱其心神。”

　　休整片刻后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他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下丘陵，利用树林和沟壑的掩护，向着那座决定命运的都城，坚定地潜行而去。

　　就在他们身后，群山依旧沉默，那条夺命的栈道隐没在暮色中，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而在他们前方，成都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凝重。最后的较量，即将在那座古老的城池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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