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锁心的秘密

　　油灯芯噼啪作响，在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直到夜深人静，奶奶睡下，牧尘才终于有机会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仔细端详这枚长命锁。

　　他面朝里侧躺着，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长命锁。银锁已经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可那道深深的划痕依然硌着他的掌心，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外间传来向奶奶均匀的呼吸声。

　　牧尘悄悄把长命锁举到眼前，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辨认着锁背面的小字。

　　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着上面的泥土，动作极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指甲缝里塞满了褐色的土屑，那个被糊住的字渐渐显露出来。

　　永…护…安… 他几乎是在心里默念出这三个字。

　　永护安。这是谁的名字？还是一个未能实现的祝愿？

　　他把长命锁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发现锁链的断裂处，除了那道深刻的划痕，旁边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不是铁锈，那颜色更深，更沉，像是……干涸的血迹？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凛，差点把锁掉在炕上。

　　就在这时，外间的脚步声忽然停了。牧尘慌忙把长命锁塞进枕头底下，紧紧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奶奶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身上。

　　向奶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粗糙的手掌抚过他的额头。

　　牧尘屏住呼吸，闻到奶奶手上淡淡的皂角香，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尘娃啊……向奶奶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叹息，有些事，奶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那场火太烈了，把什么都烧没了……

　　牧尘的心猛地一跳。火？是孩子们说的那场山火吗？这锁……和那场火有关？

　　你爷爷他……向奶奶的声音哽咽了，要不是为了救那个孩子……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了夜的宁静。向奶奶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牧尘悄悄睁开眼睛，心跳如雷。

　　爷爷？救孩子？火？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

　　他重新掏出长命锁，月光下，“永护安”三个字和那暗红色的痕迹显得愈发刺眼。他紧紧攥着它，仿佛攥着一把能打开过往迷雾的钥匙，却不知该插进哪把锁里。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牧尘吓了一跳，赶紧把长命锁塞回枕下。

　　尘尘，你睡了吗？是二柱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颤抖。

　　牧尘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拉开一道门缝。二柱站在月光下，小脸煞白，额头上都是冷汗。

　　我、我做梦了......二柱的声音带着哭腔，梦见那棵树在哭，哭得可伤心了......树上还有个人影，一直在招手......

　　牧尘把他拉进屋，两个孩子在炕沿上并肩坐下。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尘尘，你今天在树下......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二柱紧张地绞着衣角，我看见你蹲在那里好久，像是在挖什么东西......

　　牧尘犹豫了一下，月光照在他犹豫的脸上。最终，他还是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枚长命锁。

　　这是.……二柱瞪大了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

　　在树下捡的。牧尘轻声说，你别告诉别人。

　　二柱小心翼翼地接过长命锁，手指颤抖着抚过那道深深的划痕。

　　突然，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这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二柱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见过？牧尘的心跳加快了。

　　二柱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压低声音：“我想起来了！王老汉家门口挂着的那个铃铛，链子就跟这个很像！就是那个样式，那个花纹……”

　　王老汉？就是那个在枯树下念念有词，看见他就慌慌张张跑掉的王老汉？

　　两个孩子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月光静静地流淌，长命锁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呼喊声。

　　牧尘和二柱赶紧趴到窗前，只见几个村民举着火把，正往村尾的方向跑去。跳动的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出什么事了？二柱紧张地抓住窗棂。

　　牧尘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奔跑的身影，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跳动，照亮了通往枯树的那条小路。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难道......

　　他突然想起白天在枯树下听到的那声，想起王老汉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起奶奶欲言又止的话语......这些碎片在脑海中旋转，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二柱，牧尘轻声说，眼睛仍然盯着窗外，你相信那棵树会说话吗？

　　二柱吓得一哆嗦，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别吓我......

　　牧尘握紧了手中的长命锁，冰凉的银锁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滚烫。

　　他感觉到，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远处的呼喊声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王老汉晕倒这样的字眼。

　　我、我得回去了！二柱慌乱地跳下炕，我娘要是发现我不在......

　　牧尘点点头，目送二柱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重新躺回炕上，长命锁紧紧攥在手心。

　　月光透过窗纸，在长命锁上投下幽幽的光。

　　永护安三个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锁链上的暗红色痕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可是牧尘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夜中苏醒。枯树的影子，王老汉的异常，奶奶的欲言又止，还有这枚来历不明的长命锁......这一切，都指向二十年前那个被大火吞噬的夜晚。

　　而这个夜晚，这个秘密，正要被揭开第一层纱。牧尘将长命锁贴在胸口，感受着它冰凉的触感。

　　恍惚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那声轻轻的，这一次，声音更近了，仿佛就在耳边。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在风声的间隙里，牧尘好像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哭声，那哭声细细的，绵绵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枯树的方向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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