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文明的灰烬

　　沃尔顿的咆哮在扭曲的光影中戛然而止。

　　他手中的守夜人权杖剧烈震颤，顶端那颗暗紫色晶体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原本如臂指使的寂灭之力，此刻变得粘稠而迟滞，仿佛被掺入了某种不协调的杂质。更让他惊恐的是，权杖深处，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属于无数消亡文明的残念，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哀嚎、冲撞，它们不再纯粹是毁灭的能量，反而带上了一丝……对“过程”的眷恋，对“存在”过的不甘。

　　这种“不纯粹”，动摇了权杖力量的根基。

　　“你……你们做了什么？！”沃尔顿死死盯着光芒渐熄的碰撞中心，林墨的身影已然消失，仿佛已被彻底湮灭。但他感觉不到胜利的快意，只有计划彻底失控的恐慌。

　　那里，没有诞生他所期望的、受他掌控的“完美”规则，反而留下了一片诡异的“混沌地带”。寂灭与初心两种力量并未分出胜负，也没有融合，它们像两种互不相容的油彩，被粗暴地搅合在一起，相互侵蚀，又相互制约，形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平衡区域。

　　这片区域，正在缓慢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构成虚无之海的能量。

　　“他选择了理解，而非征服。”李七子搀扶着气息微弱的秦远山，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明悟，“他用自己的存在作为代价，告诉了我们另一种可能性……终结，或许并非唯一的归宿。”

　　“胡说八道！”沃尔顿面容扭曲，试图重新凝聚权杖的力量，却发现异常艰难。那混沌地带像是一个无形的漩涡，不断干扰着寂灭之力的稳定。“没有归宿？那这一切的意义何在？！艾琳娜的牺牲，我的等待……难道都成了笑话？！”

　　他无法接受。四十年的执念，无数次的推演和算计，眼看就要触及那梦寐以求的终点，却被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纳入计算的方式彻底打乱。

　　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发生。

　　那混沌地带的核心，一点微光突然亮起。那不是初心之种的七彩光芒，也不是寂灭之力的暗紫，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青铜色光泽。

　　光泽中，隐隐有龙影盘旋。

　　……

　　现实世界，龙魂司总部，绝密灵脉核心。

　　放置于阵法中央的传国玉玺，不再是轻微的震动。它通体散发出温润而浩然的青铜光辉，将整个密室映照得如同白昼。玉玺上空，祖龙那原本虚幻到几乎看不见的器灵虚影，此刻竟凝实了几分，虽然依旧紧闭双目，但龙须微颤，仿佛随时可能苏醒。

　　守护在此的苏婉（本体）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她手中的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显示玉玺内部的能量指数正在以几何级数攀升，并且……其能量性质正在发生某种根本性的转变！

　　不再是单纯的国运承载，更像是一种……沟通？或者说，是某种沉寂了万古的机制，被从遥远的彼端，强行激活了！

　　“林墨……”苏婉捂住嘴，眼中泪水无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混合着某种难以置信的希冀，“是你在呼唤吗？”

　　……

　　虚无之海，混沌地带。

　　那点青铜光芒越来越盛，逐渐驱散了周围的混乱能量，显露出内部的景象。

　　林墨并未消失。

　　他悬浮在光芒中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仿佛随时会消散。但他的胸口处，一枚虚幻的、由光芒构成的传国玉玺印记，正清晰地浮现着，缓缓旋转。

　　而在他身前，守夜人权杖顶端那颗出现裂纹的晶体，正被这青铜光芒牢牢吸附住，无法挣脱。无数漆黑的、暗紫色的寂灭能量，以及残存的、七彩的初心流光，正被强行抽取，源源不断地注入林墨胸口的玉玺虚影之中。

　　不，不是注入。

　　更像是在……被分析，被拆解，被某种更加宏大的规则重新定义！

　　“不！那是我的！我的权柄！我的世界！”沃尔顿彻底疯狂了，他舍弃了权杖，整个人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流星，扑向林墨，试图打断这个过程。“把力量还给我！”

　　“你的时代，结束了。”

　　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是李七子，不是秦远山，也不是苏婉。

　　声音的来源，是林墨胸口那枚旋转的玉玺虚影。下一刻，虚影膨胀，化作一道横亘虚无的青铜巨龙虚影！虽然依旧模糊，但那睥睨寰宇、承载文明的气度，让整个动荡的虚无之海都为之一静。

　　祖龙！

　　并非完全苏醒，更像是一段预设的、在特定条件下被触发的守护程序，借助林墨这个特殊的“媒介”和此地混乱的法则，暂时显化。

　　巨龙虚影淡漠的龙眸扫过扑来的沃尔顿，没有攻击，只是张口发出一声无声的龙吟。

　　龙吟过处，规则改写！

　　沃尔顿化身的暗紫色流星，在距离林墨仅有数米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速度骤减。他周身凝聚的寂灭之力，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不受控制地溃散、剥离。

　　“为什么？！你早已沉睡！你凭什么阻止我？！”沃尔顿在规则的重压下挣扎嘶吼，身体时聚时散，气息飞速跌落。

　　“凭吾承载的，非一族一国之气运，”祖龙虚影的声音带着万古的沧桑，“而是‘文明存续’之信念。汝所求之‘完美’，乃文明之毒药，与吾之存在，根本相悖。”

　　随着祖龙虚影的出现和沃尔顿的被压制，那混沌地带的吞噬速度陡然加快。整个虚无之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收缩。构成这片空间的，那些上一个宇宙周期的文明残骸，在青铜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化作最本源的粒子流，被玉玺虚影和林墨的身体吸收。

　　不，不完全是吸收。

　　更像是一种……净化与归档。

　　李七子震撼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感觉到，那些充满怨念与不甘的文明残响，在青铜光芒中逐渐变得平和，最终化作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星尘般，融入了林墨体内那枚玉玺虚影之中。

　　仿佛传国玉玺，正在将这些失落的文明印记，纳入某个庞大的“文明谱系”进行封存。

　　这不是毁灭，这是一种……安息？

　　“原来……传国玉玺，不仅仅是华夏国运的象征……”秦远山虚弱地开口，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它本身就是一件，跨越宇宙周期，记录、守护文明火种的……彼岸之器？！祖龙器灵，就是这彼岸之器的管理者？”

　　这个猜测太过惊人，让在场所有还保有意识的人都心神剧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所谓的“养蛊”，其背后的真相，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复杂。奥古斯都、沃尔顿这些人，恐怕也只是在某个更宏大棋局中，试图窃取“彼岸之器”权限的棋子！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眼看虚无之海即将彻底崩溃，沃尔顿的力量也即将被完全剥离，他脸上露出了极端的不甘和疯狂。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引爆了自身与守夜人权杖之间残存的联系！

　　不是攻击祖龙虚影，也不是攻击林墨，而是将所有的破坏力，集中轰向了这片即将消失的虚无之海与现实世界连接最薄弱的一个点——那是之前奥古斯都打开通道，召唤吞噬者时留下的空间褶皱！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脆响。

　　那处空间褶皱被强行炸开一个短暂的不规则洞口！洞口对面，不再是稳定的现实世界，而是混乱狂暴的……时空乱流！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洞口传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距离洞口最近、状态极不稳定的林墨，以及依附于他存在的祖龙虚影！

　　“林墨！”

　　“小心！”

　　李七子和苏婉（意识）同时惊呼。

　　祖龙虚影猛地盘旋，试图稳住林墨的身形，但祂终究只是一段预设的程序显化，力量有限。而林墨本身处于一种奇特的融合状态，根本无法自主。

　　眼看林墨就要被卷入那危险的时空乱流之中。

　　一直强撑着的秦远山，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猛地将李七子推开，自己则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了林墨，用自己残破的身躯，挡在了林墨与洞口之间！

　　“统帅！！”李七子目眦欲裂。

　　秦远山回头，看了李七子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嘱托，有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随即，他毅然转身，面对着狂暴的时空乱流，将最后一点龙魂之力爆发开来，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试图为林墨争取哪怕一丝机会。

　　“带他……走！找到……真正的……答案！”

　　这是秦远山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刻，时空乱流的巨大力量撕碎了他勉力撑起的屏障，也将他和近在咫尺的林墨，以及那环绕的祖龙虚影，一起吞没！

　　洞口在李七子绝望的目光中迅速闭合、消失。

　　虚无之海彻底崩塌，周围景象变幻，他们重新回到了那片真实的、布满冰雪的冈仁波齐峰顶。风雪依旧，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宇宙存亡的战斗只是一场幻梦。

　　冰璃扶着终于摆脱控制、却因自我创伤和目睹秦远山消失而陷入昏迷的陈烈，踉跄着走来。

　　李七子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秦远山推开他时，悄然塞入他手中的一件东西——那是一个古朴的、带有龙魂司最高加密等级的微型存储器。

　　风雪呼啸，掠过山巅。

　　一切都结束了？不，李七子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存储器，又望向林墨和秦远山消失的方向，心中一片冰凉。

　　沃尔顿似乎失败了，奥古斯都彻底湮灭，最大的威胁暂时解除。

　　但秦远山最后的话语犹在耳边。

　　**“带他走！找到……真正的……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传国玉玺的真正秘密？养蛊计划的最终黑手？还是……那隐藏在一切背后的，关于宇宙轮回的终极真相？

　　林墨和秦远山，是被时空乱流撕碎了，还是……被卷去了某个未知的时空？

　　李七子抬起头，望向依旧晦暗的天空。风雪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无尽的时空乱流深处，一双更加古老、更加冷漠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真正的战争，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1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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