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群可怜的人

　　太阳刚从东面缓缓升起，天边的云霞变得多姿多彩。

　　衙门的衙役已经上班，他们笔直地站在县衙大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路过的人。

　　林小游抱着一袋花生，站在县衙门口的阶梯一米外。

　　她一边吃着花生缓解着内心的紧张，一边抬头望着县衙的大门发呆。

　　“你知道在县衙大门丢垃圾，是要挨棍子的吗？”

　　韩君懿神出鬼没，突然从林小游身后冒出来。

　　林小游被韩君懿这么一吓，直接被花生噎到。

　　林小游一边大力咳嗽，想要把喉咙里的花生米咳出来，一边颤抖着把手里的花生递给韩君懿，准备双手进行扣喉。

　　“咳咳咳···”

　　韩君懿看到林小游憋的脸全红了，赶紧接过花生，用力拍了拍林小游的背。

　　林小游咳了几下，总算把肇事的花生仁吐了出来。

　　“差点被噎死。”

　　林小游拍了拍胸口，一副惊甫未定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花生壳，趁着韩君懿没留意，悄悄往旁边走了两步，和韩君懿保持距离。

　　“干嘛。”韩君懿看着林小游奇怪的举动。

　　“花生壳是你扔的。”

　　林小游指着地上的花生壳说。

　　“恩将仇报。”韩君懿轻哼一声。“走吧。”

　　韩君懿懒得和林小游纠缠，他信步进衙门去。

　　林小游连忙跟在韩君懿的身后，走上阶梯，穿过县衙大堂，来到一处后院。

　　有一间房的门口，站着一个衙役，他看到韩君懿来了，连忙作揖。

　　“韩捕头。”

　　“开门。”韩君懿对衙役说。

　　林小游此时心情七上八下，非常紧张。

　　她好像初次上演讲台的人一样，明明已经将稿子背得滚瓜烂熟，但是一看到衙役把门开了，她的大脑瞬间变成了空白。

　　韩君懿转头看到林小游紧张的神情，他把花生往林小游手中一放，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她的手心。

　　“别紧张，相信你自己。”

　　韩君懿在林小游耳边小声地说，但是林小游依旧感到紧张，手中的钱也给不了她定心的力量。

　　她握紧手里的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跟着韩君懿走进屋里。

　　此时屋内灯火通明，虽然林小游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眼前的场景，不亚于她看惊悚片。

　　屋内大概有十二名女人，她们害怕地蜷缩在角落，好像为人刀俎的鱼肉。

　　林小游闻到了屋里传来的药味，和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里交给你了，顺便看下你想找的人在不在。”

　　韩君懿在林小游耳边小声交代后，带着衙役出去，把门关上。

　　林小游她环视了眼前这十几个可怜人，由于许多人的头压得很低，加上披头散发，林小游看不清屋里有没有她要找的人。

　　随着韩君懿的离开，房门一关，林小游的心也随之咯噔一下，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呃···大家好···我···我是林小游···我是···”

　　“你也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吗？”

　　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林小游随之看了过去，是一个看着不到十六岁的小女生。

　　只见她的眼睛红肿，半边脸也被人打肿了，林小游看得鼻头一酸。

　　“我之前见过你···你在松云寺。”

　　其中有一个女人认出了林小游。

　　“是的，我当时是衙门派去探情报的。”

　　“所以是你害了我们是不是？如果松云寺的事情不被爆出来，我的男人就不会打我，不会说我丢了家里的脸，不会赶我出来，都是你···”

　　另一个女人听到林小游这么说，战战巍巍站起来，好像丧尸一般，就要往林小游身上扑去。

　　林小游往旁边一躲，拿出怀里的花生往她脸上身上砸过去。

　　“你这是什么歪理？如果松云寺的事情再早点发现，这里有多少人不会受害？”

　　林小游生气地吼回去。

　　女人吓得停下了脚步，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松云寺这件事情不是最近才发生的，是发生了一段时间，已经变成产业链。”

　　“但凡有一个人敢出来把事情公诸于世，衙门也不至于到今天才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现在没有其他女人受害了，你居然觉得爆出来可耻。”

　　林小游看着女人，生气地说。

　　“我们不想管其他人，我们只想像之前一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又有一个女人哭诉道。

　　她是半年前被松云寺拐的，三天后才被放走。

　　她守了这个秘密半年，没想到突然爆了出来。

　　现在她被她丈夫赶出家门，娘家人觉得她蒙羞，不许她回去。

　　“陈大娘，我记得你，你半年前去松云寺，三天后才回来，你当时说你在山里遇到鬼打墙迷了路···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们去松云寺，你害死我们了。”

　　此时说话的女孩子，和刚刚说话的大娘，都是上陈村的人。

　　“你以为我想的吗？你看我，我现在也被我丈夫赶出来了，我···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我不过是去庙里拜了一下，就遇到这种事···”

　　陈大娘小声抽泣着说。

　　大家似乎也觉得自己很冤，跟着陈大娘小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活了···”有一个女人忍不住出声哭喊。

　　“我跳河自尽，却被救了上来，想死也死不去。”

　　角落里有一个面容惨白，看着天花板的女人淡淡说。

　　“你差点死去，害怕吗？”

　　林小游终于找到切入口了，不然眼前这群女人哭成一团，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害怕，所以我好恨我自己，我现在连死的勇气也没有。”

　　女人淡然的话语，似乎生无可恋，但又很眷恋人间。

　　“你们其他人呢？”

　　“我被我丈夫按进热水里，说要把我身子的脏东西洗出来···要不是衙门的人到了，我估计已经煮熟了。”

　　有一个女人哭着给大家看到她烫伤的手臂。

　　林小游半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抖着，她不敢直视她的伤口。

　　“我也被我男人打得死去活来，我的头发都被拽掉了一半···”

　　有个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头，接着将自己埋进双膝中，哭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自己的惨痛经历。

　　“我···我真的不想死，但是···为什么大家都想我死···”有个女孩，看着更小，似乎十二三岁。

　　松云寺那群畜生。

　　林小游气得把花生壳捏得“噼叭”响。

　　“我知道大家现在很痛苦，但是蝼蚁尚且偷生，天大的事都没有活下去重要。”

　　林小游觉得自己这些话苍白无力，但是她还是说了出来。

　　“你只会说风凉话，这种事又没发生在你身上。”

　　最开始那个女人又愤世嫉俗了，站起来指着林小游骂。

　　“你这个女人，你就是巴不得全世界女人和你一样你才开心是吧。”

　　林小游本来心里就憋着一团火，这个女人正好撞枪口上。

　　“你有本事，就回去指着你男人的鼻子说：我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松云寺的妖僧，你凭什么责怪我？”

　　“你敢吗？是我赶你出门的吗？对着自己的男人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对着其他女人，你脾气还挺大。”

　　“你要不是受害者，现在看到她们，你肯定是第一个拿砖头砸她们的那个。”

　　林小游非常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有些人，生来就不配被救赎。

　　“我问你们，觉得靠自己能活下去的有谁？”

　　“我做豆腐很好吃的，我能靠自己活下去，但是···村里容不下我···”

　　说的这个女人年方十六，尚未婚嫁，平时也是靠自己卖豆腐养活自己的母亲。

　　这次为了不连累母亲被村里人骂，她才跟着衙门的人离开了。

　　“衙门这次让我来当说客，其实想让你们知道，衙门在尽力帮你们，你们不要自暴自弃。”

　　“他们打算重建合村，让你们住进去，那里只有你们，没有其他外人。”

　　林小游来到女孩的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总算看到一个坚强的女孩子。

　　“我可以带上我娘吗？我怕我离开了，她没办法活下去。”

　　女孩看着林小游祈求。

　　“可以。”林小游点点头。

　　“可是，我舍不得我的孩子···”

　　另一个女人似乎不愿意走。

　　“你留在这里，万一被人打死了，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孩子。难得官府这么尽心帮你们，你们要相信，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林小游说完，她看到了有几个女人，眼中似乎重新焕发了生的希望。

　　“你们愿意去合村的话，等下和官差大哥们说，他们会安排好你们以后的生活，不愿意的，我尽力了。”

　　“所谓雨不润无根之草，佛只度有缘人。”

　　林小游说完这句话，整个屋子变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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