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深宫密谋

　　太子沈景玄回到东宫时，夜色已深，殿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他眉宇间那抹沉郁的茫然。

　　大宫女南桐早已候在殿门内，见他归来，立刻迎了上去。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殿下回来了。”

　　她声音柔婉，上前动作熟练地替他解下沾染了夜露的外袍，语气带着关切，“宫中寿宴可还顺利？奴婢听闻……太后娘娘她……”

　　她的话点到即止，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景玄的神色。

　　沈景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思绪仿佛还滞留在那场混乱的寿宴上。

　　眼前晃动的，是慕千月那张决绝而惊艳的脸庞——

　　他得到了想要的自由，为何心头却像是空了一块，莫名地烦躁？

　　南桐见他久久不语，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郁，心中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以为太后的指婚已成定局，殿下这般神色，定是因抗争失败而心绪不佳。

　　一股强烈的嫉妒与不甘瞬间涌上心头。

　　她微微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中已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光。

　　语气愈发低柔，带着几分自怜自艾的哽咽：“殿下不必为奴婢烦忧……奴婢身份卑微，能得殿下垂怜，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殿中的小姐们……个个家世显赫，容貌出众，与殿下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奴婢……奴婢真心祝福殿下与未来世子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绢帕轻轻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声音愈发楚楚可怜：“只是……只是日后殿下身边有了正妃，不知可否还容得下南桐在身边……端茶送水，远远地看殿下一眼，奴婢也就心满意足了。”

　　若是往日，听到南桐这般“识大体”又饱含情意的哭诉，沈景玄定然会心生怜惜，软语安慰。

　　可此刻，他正被那种莫名的空落感纠缠。

　　南桐这熟悉的念叨听在耳中，不知怎的，竟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够了！”

　　沈景玄忽然出声打断她，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耐。

　　南桐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愕地抬头看他，脸上还挂着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

　　沈景玄看着她错愕的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乱，挥了挥手，语气疲惫：

　　“婚事已罢，太后收回成命了。孤累了，你退下吧。”

　　说完，他不再看南桐瞬间变幻的脸色，径直转身向内殿走去。

　　她算计了太子的怜惜，却似乎……算漏了些什么。

　　殿内烛火噼啪轻响，映得她脸色明明灭灭。

　　然而，这慌乱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南桐迅速垂下眼睫，心思急转。

　　殿下从未用如此语气对待过她，方才那毫不掩饰的烦躁……是因为什么？

　　定是殿下在寿宴上为拒婚之事与太后乃至陛下起了冲突，受了训斥，心中郁结难舒，这才迁怒于她。

　　是了，定然是如此。

　　想通此节，南桐心头那点不安立刻烟消云散，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得意。

　　殿下为了她，不惜顶撞太后，如今连指婚都作罢了，这不正说明了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吗？

　　至于殿下此刻的心情不佳……南桐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男人嘛，尤其是尊贵如太子，总有些脾气。

　　只要最终目的达到，自己这两日多放低些姿态，温言软语地哄着些，还怕殿下不回心转意，更加怜惜她吗？

　　她重新调整好表情，脸上恢复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担忧。

　　朝着内殿方向柔顺地福了一礼，声音依旧温软：“是，奴婢告退。殿下早些安歇，万莫为琐事气坏了身子。”

　　说完，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细心地将殿门掩好。

　　转身离开时，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步伐轻盈，仿佛已经预见了不久后，太子殿下对她更加依赖和宠爱的未来。

　　凤仪殿！

　　皇后慵懒地倚在铺着软缎的凤榻上，一名心腹老嬷嬷正用玉梳轻轻为她梳理着长发。

　　口中不住地劝慰“娘娘，您千万莫要动气，仔细伤了身子。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一时被那起子狐媚子迷了心窍，日后总会明白您的苦心……”

　　皇后抬手，用指尖轻轻揉了揉眉心，非但没有怒容，半眯的凤眸中反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气？”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本宫为何要气？今日这场闹剧，倒也并非一无所获。”

　　老嬷嬷梳头的手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不解之色：“老奴愚钝。

　　今日寿宴之上，殿下当众拒婚，慕家小姐险些血溅当场，太后震怒，殿下被禁足……这，这如何能说是收获？”

　　皇后缓缓坐直了些身子，唇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属于母亲和上位者的双重算计。

　　“本宫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她语气笃定，“男子嘛，尤其是景玄这个年纪，哪有不好色的？

　　你且细想，他今日在殿上，看向那慕家丫头的眼神，除了惊愕，可还有别的？”

　　老嬷嬷凝神回想，迟疑道：“似乎……确有片刻失神。”

　　“这便是了。”

　　皇后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榻上光滑的锦缎，“他当时拒婚，是情势所逼，更是为了护着那个宫女，不得不做出的姿态。

　　可你若让他细细回想，慕千月那丫头，当真未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老嬷嬷恍然：“娘娘的意思是……慕家小姐？”

　　“不错。”皇后凤眸中光华流转，“慕家手握兵权，在朝中根基深厚，若能将她纳入东宫，岂不胜过那个只会哭哭啼啼、毫无助益的宫女千百倍？”

　　“可是……”老嬷嬷仍有疑虑，“殿下他……不是仍旧拒婚了吗？而且态度那般坚决。”

　　“当时情势所迫，他若当场反悔，岂非显得我儿朝秦暮楚，薄情寡义？”

　　皇后语气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如今婚事作罢，正好。没了太后的强行指婚，反而少了许多束缚。

　　你且看着，等景玄禁足这些日子，静下心来，今日慕千月留给他的印象，自会慢慢发酵。”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深长的意味：“得不到的，和已在手边的，对于男人而言，滋味可是大不相同。

　　尤其是……当他发现，那‘得不到’的，远比‘已到手’的更加耀眼夺目时。”

　　老嬷嬷闻言，彻底心领神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娘娘圣明！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反倒是歪打正着，让殿下注意到了慕家小姐这颗明珠？”

　　皇后重新慵懒地靠回软枕，闭上眼，唇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浅笑。

　　“且让他先在东宫冷静几日吧。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只需静待时日，自会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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