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狱中对峙

　　慕千月在一旁冷冷地开口，声音像冰凌划过阴湿的空气：“这位大人没见过的事，不代表就不存在。

　　而且，我们人已在此牢笼之中，插翅难飞。五日之期，转瞬即至。真相如何，届时自有分晓。难道诸位连这几日的功夫，都等不及了吗？”

　　她的目光扫过赵同舟，最后落在激动的子敬身上。

　　子敬被她这番冷静乃至傲慢的言辞激怒，上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指到慕千月鼻尖：“巧舌如簧！

　　时间对你们这些装神弄鬼之徒自然不是问题，关在牢里不过是换个地方苟活！但对邕州城内千千万万的百姓而言呢？”

　　他转向赵同舟，语气恳切又愤慨：“大人！您今日入城也看到了，街市之上人心浮动。

　　商贾不敢开市，农户无心耕作，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举家搬迁，城内秩序已现乱象！

　　让这等谣言多流传一日，民心便多动荡一分，造成的损失便不可估量！她们可以等，邕州的百姓等不起！”

　　杨心儿急切地插话：“正因如此，才更要让大家有所防备啊！我们并非恶意……”

　　“防备？”子敬厉声打断，“凭你们空口白话，就要全城之人抛家舍业，如临大敌？

　　若五日后地动未至，这满城的混乱、生计的耽搁，这损失，由谁来承担？由你们这两个‘仙子’吗？” 他的质问在牢房石壁间回荡，带着不容辩驳的现实重量。

　　刘明远见状，也赶紧帮腔：“子敬先生所言极是！大人，此等妖言，必须立即遏止，以正视听！绝不能再任其蔓延了！”

　　赵同舟始终沉默地听着双方的争辩，目光在慕千月，杨心儿，子敬之间缓缓移动。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慕千月并未被子敬的激动所撼动，反而对着子敬质问道：

　　“子敬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若五日后地动未至，造成的损失我们承担不起。那么，我且问你——”

　　她停顿了一下，牢房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连刘明远都屏住了呼吸。

　　“若我们所说……是真的呢？”

　　子敬眉头紧锁，刚要反驳，慕千月却不给他机会，语速加快，字句如刀：

　　“若五日后，地龙真的翻身，房倒屋塌，而你今日，却在此极力主张将我们的预警斥为妖言，阻止官府乃至百姓做任何‘无谓’的防备。”

　　“那么请问，届时那些因为相信你的‘正视听’而留在家中、市井、田间，最终被瓦砾掩埋的性命——这伤亡，这血债，你又是否承担得起？”

　　“你！”子敬脸色瞬间涨红，被这反向的质问噎住，一时气结。

　　慕千月步步紧逼，不容他喘息：“你说百姓等不起，怕的是谣言带来的混乱。可若灾难是真，百姓更等不起的，是那一线生机被你们以‘稳定’之名亲手掐灭！

　　混乱尚可平息，耽搁的生计尚可弥补，但死去的生命，你拿什么来偿还？用你的清名，还是你的……愧疚？”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重锤般敲在子敬心上，也敲在一旁沉默的赵同舟耳中。

　　子敬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慕千月的手微微颤抖，却半晌说不出完整的反驳之词。

　　慕千月的话，将一个他刻意回避的、可能性虽小但后果极其惨重的选择，血淋淋地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

　　杨心儿趁机再次开口：“大人，先生！我们姐妹人微言轻，被困于此，散播谣言于我们有何好处？

　　我们只是……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啊！哪怕……哪怕最后地动没有来，被万人嘲笑、被治罪，我们也认了！可万一来了呢？万一呢？”

　　刘明远见子敬被问住，急忙站出来：“强词夺理！这根本是两码事！用虚无缥缈的‘万一’来绑架现实决策，荒谬至极！大人，切不可被其蛊惑！”

　　赵同舟沉默了片刻。

　　终于，他缓缓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五天，是吧。”

　　他的目光落在慕千月脸上：“好，本官就等这五天。”

　　“大人！”子敬和刘明远几乎同时出声，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赵同舟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的进言。

　　他继续说道，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这五天里，你们，”

　　他看向慕千月和杨心儿：“就安心待在此处。至于你们所言之地动，本官自会派人留意。但若五日之后，邕州城风平浪静……”

　　他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慕千月和杨心儿瞬间绷紧的脸。

　　“那便坐实了尔等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之罪。届时，国法如山，你们的生死，亦自会见分晓。”

　　赵同舟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牢外走去。

　　袍袖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吹动了火把的火焰。

　　“大人！三思啊！”子敬急步跟上，仍想劝说。

　　刘明远也连忙躬身相送，嘴里念叨着：“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赵同舟的脚步在牢门口顿住，并未回头，只是淡淡丢下一句：“子敬，刘大人，此事暂且到此为止。

　　五日之内，城中若再有关于地动的流言，无论起于何处，一律按扰乱治安论处，严惩不贷。”

　　这话既是命令，也是警告。既是对慕千月二人的约束，也是对子敬等人急于“正视听”的压制。他要的，是这五天绝对的“稳定”。

　　子敬闻言，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赵同舟心意已决，只能将满腹的话语咽了回去。

　　沉重地应了一声：“是。”

　　刘明远更是连声保证：“下官遵命！定当严密管控，绝不让谣言再起！”

　　赵同舟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

　　牢门再次被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牢房内，只剩下慕千月和杨心儿两人，以及摇曳的火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墙上。

　　杨心儿松了口气，腿有些发软，靠在墙壁上，小声道：“我们……我们算是争取到五天时间了？”

　　“是五天时间，”她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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