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尘埃落定

　　流光撕裂愈发不稳定的秘境空间，李无劫怀抱苏月凝，与道一并肩，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出口。

　　身后，那冰封的战场、赵长老陨落之地、以及幽冥宗溃逃时留下的狼藉，都被迅速抛远。然而，战斗虽止，代价却已铸成，沉重的气氛弥漫在三人之间，尤其是李无劫与他怀中那不断散发着致命寒意的身躯。

　　苏月凝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

　　先前为了救援李无劫，她强行压制“先天寒脉”的反噬，爆发出远超负荷的力量。此刻危机暂退，那被强行压抑的寒脉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冰河，在她体内彻底爆发开来。

　　她原本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此刻，那苍白已然转变为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白，仿佛冰封了万古的玉石。细密的冰晶不受控制地从她肌肤毛孔中渗出，迅速覆盖了她的睫毛、发梢，甚至在她所经之处的空气中，都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冰痕。

　　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缓慢，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呼出的气息则带着肉眼可见的冰寒白雾。娇躯在李无劫怀中，不再只是冰凉，而是变得僵硬、沉重，仿佛抱着的真的是一尊逐渐失去生命的冰雕。

　　最让李无劫心头揪紧的是，她那清冷的气质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所取代。即使处在半昏迷状态，她秀丽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偶尔从苍白的唇间溢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极其轻微的痛哼。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清冷孤高的元婴长老，而是一个正在被自身力量从内部摧毁的脆弱女子。

　　“师尊……撑住！”李无劫手臂收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但那彻骨的寒意反而顺着接触点反向侵蚀他的手臂经脉，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只能不断将自身所剩无几的、带着吞噬特性的灵力，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渡入苏月凝体内，试图引导、安抚那暴走的寒脉，但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那先天寒脉的力量层次极高，远超他目前的修为，他的灵力一进入，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融化或冻结。

　　道一在一旁看得分明，宣了一声佛号，眉宇间带着一丝悲悯。他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而温暖的金色佛光，那佛光中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气息与祥和意境。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点佛光点向苏月凝的眉心，试图以佛门的温和力量，暂时护住她最后一点灵台清明，抵御寒气的侵蚀。

　　然而，那点温暖的佛光刚一靠近，苏月凝眉心的寒气便自主反击，瞬间将佛光冻结、湮灭！甚至有一股更凶戾的寒意顺着道一的手指反噬而上，让他指尖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不得不立刻撤回。

　　“不行，”道一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苏长老体内的寒气已彻底失控，性质极端，排斥一切外力。贫僧的佛法，亦难以渗入。”

　　连道一的佛门正宗法力都无能为力！

　　李无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苏月凝气息越来越弱，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刚刚斩杀了大敌，获得了关键的记忆和信息，实力也有所精进，但此刻，却连怀中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毁灭。

　　这种无力，比面对赵长老和幽冥宗的围杀时，更让他感到窒息和愤怒。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李无劫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找到太上长老，或者宗门古籍，一定有办法救她！”

　　他加快了速度，不顾自身经脉传来的抗议，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而此时，整个天玄秘境也开始展现出它最后的疯狂。

　　轰隆隆——！

　　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巨响。那是支撑秘境的空间结构在崩塌。大地开始剧烈震颤，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黑色巨蟒般在地表蔓延、扩张，吞噬着沿途的一切。天空不再是稳定的昏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打翻调色盘般的混乱色彩，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苍穹之上明灭闪烁，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灵气变得狂暴而混乱，夹杂着浓郁的太古煞气和空间碎片，形成一道道致命的能量乱流，毫无规律地席卷四方。一些来不及逃离秘境、或者还在为最后一点机缘争斗的修士，被崩塌的山峰掩埋，被扩张的地缝吞噬，或被空间裂缝切成碎片，惨叫声此起彼伏，却又迅速被更宏大的崩塌声淹没。

　　真正的末日景象！

　　“出口就在前方！”道一目光锐利，指向远处一片扭曲的光幕。那光幕此刻也在剧烈波动，边缘处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碎裂，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三人如同在怒海狂涛中挣扎的扁舟，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空间裂缝，绕开突然塌陷的地面，抵御着狂暴能量乱流的冲击，拼尽全力冲向那最后的生路。

　　距离光幕还有百丈距离时，异变再生！

　　轰！

　　一块如同小山般的星辰碎片，裹挟着破碎的法则和熊熊烈焰，从混乱的天空中砸落，目标赫然是他们前进的路线！那恐怖的威压和速度，足以将一名金丹修士瞬间碾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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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道一低喝，周身佛光暴涨，化作一尊凝实的金色巨钟虚影，将三人笼罩在内，试图硬抗这陨石冲击。

　　李无劫眼神一厉，他知道道一状态也非完好，硬扛这陨石必然损耗巨大。他猛地将怀中苏月凝往道一方向一推：“护好她！”

　　话音未落，他已然转身，面对那呼啸而下的巨大陨石，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一股狠绝！他不能退，身后就是师尊和唯一的生路！

　　“给我……吞！”

　　他双手虚抱于胸前，体内那黯淡的“噬天熔炉”虚影被他以意志强行催动到极致，甚至不惜燃烧刚刚恢复的一丝本源！一个巨大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旋涡在他身前瞬间形成，旋涡边缘，空间都在扭曲、哀鸣！

　　那陨石悍然撞入黑暗旋涡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巨兽咀嚼般的沉闷轰鸣。黑暗旋涡剧烈震颤，表面泛起无数涟漪，李无劫更是浑身剧震，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但他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死死支撑着！

　　吞噬！炼化！

　　陨石庞大的体积和蕴含的狂暴能量，被黑暗旋涡疯狂撕扯、分解、吞噬！这个过程霸道而凶险，李无劫的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但他的气息，却在这种近乎自残的吞噬中，强行稳住，甚至将那陨石的能量暂时转化为一股狂暴的推力！

　　数息之后，那巨大的陨石竟被他硬生生吞噬了小半，剩余部分也失去了大部分动能，化作无数燃烧的碎石，四散飞溅。

　　黑暗旋涡消散，李无劫踉跄后退，被道一伸手扶住。他脸色紧滞，气息紊乱到了极点，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出口光幕。

　　“走！”

　　他低吼一声，与道一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再有任何保留，化作最后的两道流光，抱着昏迷的苏月凝，在那出口光幕剧烈闪烁、即将彻底崩溃的前一刹那，猛地冲入了那片扭曲的光华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整个天玄秘境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即，那入口光幕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碎裂，最终彻底湮灭于虚无。

　　秘境，关闭了。

　　外界，坠星谷上空，那巨大的空间旋涡缓缓平复、消失，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无数翘首以盼、心思各异的各方势力修士。

　　而秘境内的尘埃，似乎已然落定。但带出来的，是重伤濒危的师尊，是宗门内外的暗流汹涌，以及一个刚刚手刃仇敌、却又背负起更沉重担子的少年。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离开那座封闭的战场，即将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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