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暗影动，故人再现

　　血顺着剑鞘滑落，在青冥剑与地面接触的刹那凝成一道暗痕。陈浔掌心再度渗出血珠，指节因久握而僵硬，却未松半分。他依旧背靠石柱，左臂环着澹台静，右掌紧贴剑柄，剑气自鞘口溢出，维持着那道半弧屏障。屏障表面涟漪微荡，刚才那道黑线已被震退，可他眉心未展。

　　数息之后，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踏在残破地砖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之上，节奏稳定，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陈浔没有抬头，但眼底寒光一闪，五指缓缓收紧，剑身随之轻颤。

　　来人停在三丈外。

　　“陈浔。”

　　声音清冷，如风拂竹叶，却藏不住讥诮之意。

　　陈浔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前方。那人立于昏光之下，青衫垂袖，手中折扇轻摇，面容冷峻，眼神高傲。正是那夜雨中带走澹台静的青衫客。他身后数名长生一族弟子隐于侧翼，气息收敛，呈半弧列阵，步步逼近却不越界。

　　青衫客目光扫过屏障内相拥的身影，唇角微扬：“你守得住多久？”

　　陈浔未动，也未答话。只是将揽住澹台静的手臂稍稍收紧，让她更贴近自己胸口。他的呼吸依旧平稳，心跳沉稳，仿佛外界纷扰皆不入耳。可青冥剑却在他掌中微微发烫，剑气随其战意悄然攀升。

　　“她正在传承血脉之力。”青衫客继续道，语气淡然，似在陈述事实，“一旦中断，神魂崩解，永世不得超生。你若执意阻拦，便是害她性命。”

　　陈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字字清晰：“你们若敢再进一步——”

　　他顿了顿，剑尖缓缓抬起，直指青衫客咽喉，“我便让此地，成为你们的葬身之所。”

　　话音落下，剑气骤然暴涨。屏障随之震颤，一圈无形波纹以剑为中心扩散而出，逼得最近的一名弟子后退半步。青衫客眉头微皱，折扇轻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冷笑。

　　“十七岁少年，凭一把残剑，就想对抗长生一族？”他缓步上前一步，“你可知历代剑主，皆因执念太深，最终死于心魔之手？你护她，不过是徒增她的负担。”

　　陈浔冷笑一声：“你说的话，和那晚一模一样。”

　　那一夜，大雨倾盆，他眼睁睁看着此人带走了昏迷的澹台静。那一剑留下的伤疤至今仍在左肩，痛感从未消散。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缓缓站起，动作极慢，却坚定无比。左臂仍将澹台静护在怀中，右掌始终不离剑柄。他并未完全起身，而是以半跪之势撑地，脊梁挺直如刃，目光寸步不让。

　　青衫客眼神微凝。

　　“你以为我还只是那个在小平安镇救人的少年？”陈浔声音渐冷，“你以为我还会任你们将她带走？”

　　他低头看了怀中女子一眼。她双目紧闭，结印的指尖已不再颤抖，周身月白光晕虽弱，却连绵不绝。她在坚持，他也必须守住。

　　“她是圣女，是长生一族的希望。”青衫客语气转厉，“你不配决定她的去留！”

　　“我不配？”陈浔抬眼，眸中锋芒毕露，“那谁配？你们用铁链锁她，用族规囚她，让她三百年前就背负不该承受的命运！你说她是希望，可你们给她的，从来只有枷锁。”

　　青衫客神色一滞。

　　“你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圣女。”陈浔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但不是由你们来决定。”

　　他说完，右掌猛然下压，青冥剑插入地面三分，剑气轰然炸开，屏障瞬间扩张一尺，逼得数名弟子齐齐后退。尘土飞扬间，他单膝撑地，一手揽人，一手执剑，宛如一尊不动明王，镇守光明之源。

　　青衫客眯起双眼，折扇再度展开，轻轻一挥。一股无形劲风袭来，直扑屏障中央。两股力量相撞，激起一圈气浪，震得祭坛石板龟裂。

　　“你以为你能挡得住？”他冷声道，“今日我奉命前来，只为带回圣女。你若识相，便自行退开。否则——”

　　他目光扫过陈浔怀中的澹台静，“我不介意亲手了结这段孽缘。”

　　陈浔笑了。

　　笑得极冷，极淡。

　　“你可以试试。”

　　他右手缓缓松开剑柄，转而覆上澹台静的手背。她的手依旧冰凉，但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细微的脉动。他曾答应过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从身边带走。

　　这一次，他宁愿战死于此。

　　青衫客眼中杀意浮现，折扇收拢，指向陈浔：“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数名弟子同时踏前一步，掌心泛起灵光，隐隐结阵之势。空气骤然凝滞，压力如山倾泻而下。

　　陈浔不动。

　　他只是将澹台静往怀里又拢了拢，右掌重新握紧青冥剑，指缝间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剑脊之上。

　　剑身轻鸣，似有回应。

　　屏障外，青衫客缓缓举扇，正欲下令。

　　突然，澹台静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陈浔立刻察觉，掌心传去一丝温热。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可那道微弱的光晕，却在此刻轻轻一跳。

　　像是回应，又像是提醒。

　　青衫客眼神一凛：“她在突破关隘……时间不多了。”

　　陈浔抬起头，目光如电：“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在她完成之前，把我杀了。”

　　他不再多言，只是将剑尖稳稳指向对方，战气逆行周天，尽数灌入剑身。剑气如龙盘绕，屏障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般的符文，竟是以血为引，强行激发剑中残存古意。

　　青衫客终于变了脸色。

　　他看出这一剑已非单纯防御，而是随时可斩出的杀招。

　　“你疯了！”他冷喝，“以战气催动剑魄，会反噬自身！”

　　“我知道。”陈浔淡淡道，“但我更知道——”

　　他目光如铁，一字一句：

　　“谁敢动她，我就让谁死。”

　　青衫客沉默片刻，忽然冷笑：“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他挥手，身后弟子缓缓后撤半步，重归阴影之中。可战意未消，杀机仍存。他们并未离去，而是就地盘坐，开始运转功法，显然是要耗下去。

　　祭坛之上，寂静再度降临。

　　唯有青冥剑嗡鸣不止，剑气流转不息。

　　陈浔依旧半跪于地，左臂环抱着澹台静，右掌紧握剑柄。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剑身上划出数道暗红痕迹。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那是战气逆行引发的内伤征兆。

　　可他没有松手。

　　也不能松手。

　　青衫客站在原地，折扇轻摇，目光阴沉。

　　他看着屏障内的少年，忽然低声说道：

　　“你以为你在守护她？”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正是你的存在，才让她无法真正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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