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1

　　我叫凌雪，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刺骨的寒意仿佛还黏在骨髓里，带着死亡特有的沉滞感。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奈何桥，而是自己熟悉的茅草屋。

　　这不是……老家的场景吗？

　　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没有了炎症的剧痛，只有平稳的心跳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

　　我真的……回来了？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至，最后定格的，是我倒在冰冷的血泊中，看着所谓的“男女主角”依偎在一起，而周围的人，那些曾经与我有过交集的“配角”，脸上竟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直到魂魄离体，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前因后果灌入我脑海，我才如遭雷击般明白，我所处的这个世界，根本不是真实的。

　　它是一个被写好的剧情世界，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推动男女主角感情发展的工具人。

　　亲情、友情、甚至那些曾让我心动过的瞬间，或许都只是剧情线里早已标注好的节点。

　　我的存在，我娘的挣扎，我们一家的死亡，全都是为了衬托他们的“天作之合”。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彻底清醒。

　　我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不远处的房间里内，父亲正躺在床上，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又来了。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在图谱上某个名字旁反复点触，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像是在核对，又像是在挣扎。

　　“……不知道多少次了，目标：维持人设刁难苏晚，确保男女主相遇契机不受干扰……”

　　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疲惫。

　　我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记忆的碎片突然清晰，不管自己在之前的世界重塑里数次反抗剧情，每一次都会有“意外”发生，让事情重回“正轨”。

　　父亲有时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有时会突然忘记刚刚说过的话，眼神空洞得吓人……

　　他不是我的父亲，至少，不只是。

　　他是任务者，是这个剧情世界的“维护者”。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

　　我看到父亲一次次站在同一个位置，说着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决定。

　　有时他会流露出痛苦和挣扎，双手插进头发里，低声嘶吼：“为什么……又失败了……”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又会变得空洞而坚定，就好像一切情绪都被强行抹去，重新投入到任务中。

　　一次，两次，三次……我不知道他重复了多少遍，我们的感情在一次次轮回中变得越来越远，那份属于“父亲”的温情被消磨得越来越淡，只剩下任务的执念。

　　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的人，那个会把我架在肩头看花灯的人……到底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他任务程序里的一段伪装？

　　他扭转剧情，维持世界稳定，那我呢？

　　我这个“意外”的重生，在他的任务里，又算什么？

　　或许是我太压抑了，没有忍住发出了啼哭，出口就变了调，化作一声清亮又带着委屈的啼哭，稚嫩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自己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嘴，指尖触及的却是一片温热的湿润。

　　原来不知不觉间，眼泪早已汹涌而出，连哭声都因为情绪的决堤而失了控。

　　“团子？怎么了这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担忧，很快就快步走了过来。

　　她身上还带着刚从厨房出来的淡淡烟火气，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我的后背，一下下拍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熟悉的温柔让我哽咽得更厉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书房的门动了。

　　父亲竟然出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哭声也顿了半拍。

　　记忆里，有过好几次类似的场景。

　　每当我或母亲的行为稍稍偏离了剧情的“设定”，父亲就会从那间书房里出来，眼神冰冷，语气严厉，有时甚至会说出刻薄的话来斥责我们。

　　他会骂我不懂事，一天天就知道哭，赔钱货。

　　会怪母亲太过纵容，乡下女人配不上他。

　　每一次，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割裂着我们之间本就脆弱的温情。

　　我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了缩，屏住呼吸，等着那熟悉的斥责落下。

　　母亲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将我护得更紧了些。

　　然而，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来。

　　父亲就站在书房门口，身上还带着疲惫，但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却没有了以前轮回的冰冷。

　　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看着母亲，眉头微蹙，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责备的字。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我压抑的抽泣声和母亲轻轻的安抚声在回荡。

　　我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流。

　　这一次，竟然真的没有。

　　为什么？是他的任务出现了偏差，还是……有什么别的，不一样了？

　　父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外面冷，进来吧。”

　　这三个字像投入静水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惊涛骇浪。

　　茅草屋的门在我面前敞开，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暗一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味道。

　　这里曾是我最不敢靠近的地方，因为太多次，这里是父亲用冰冷语气纠正我和母亲的场所。

　　母亲拉着我的手，指尖微微有些颤抖，显然也和我一样意外。

　　她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表示，才迟疑着，带着我走了进去。

　　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他转过身，走到桌子旁，背对着我们整理着上面的食物，她的背影似乎又比刚才在门外时柔和了些许。

　　是假装的吗？

　　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他是不是又在执行什么新的“任务步骤”？

　　故意示好，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再次将一切拉回所谓的“正轨”？

　　就像以前的轮回里，他偶尔也会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可那笑容背后，总藏着一丝我当时读不懂的疏离。

　　可刚才他看着我哭泣时的眼神，那里面一闪而过的、类似心疼的情绪，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挣扎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柔软的眼神，是我在前世无数次轮回的记忆碎片里，从未见过的模样。

　　“坐吧。”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高，却没有了往日的冷硬。

　　我和母亲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谁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父亲翻动书页时发出的轻响。

　　每一秒的安静，都像是在考验我的神经。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让我既紧张，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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