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碑临白骨·守誓初鸣

　　“镇——渊——！”

　　二字出口，并非响彻云霄的咆哮，而是如同古老的钟磬，敲击在规则的脉络之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与威严，瞬间压过了骨林的死寂、血藤的嘶啸、乃至那未知存在的低语。

　　林辰双手虚抬，结出的并非任何已知的印法，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源自祖鳞深处烙印的本能轨迹。周身那煌煌银辉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向他掌心汇聚，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凝练成一道实质的、古朴的、通体黝黑却流转着亿万银色符文的——碑影！

　　这碑影不过尺许高，其貌不扬，却散发着与百里外那基石裂隙中镇渊碑同源，却更加凝聚、更加霸道的镇压意志！仿佛它不是一道虚影，而是真正镇渊碑的一角，被无上伟力强行截取，投影于此！

　　碑影成型的刹那，天地失色！

　　以林辰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力场悍然扩散！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被这绝对的“重”与“镇”压得坍塌！那些疯狂舞动、遮天蔽日的暗红血藤，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碾压，瞬间凝固在半空，随后寸寸断裂，化为齑粉！扑向林辰的骨魔，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银黑交织的光芒中崩解成最原始的死寂怨念，被碑影彻底净化、吞噬！

　　囚笼处，束缚苏晓的血藤如同遇到了天敌，剧烈扭曲、萎缩，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变得焦黑枯败，最终化作飞灰消散。苏晓软软地从半空跌落。

　　而那从地底传来的、带着天地之威的恐怖气息，如同被狠狠斩了一刀，发出一声沉闷而暴怒的咆哮，随即猛地收缩，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创伤与震慑！

　　“不……可能……祖鳞……显化……碑影？！”那重叠的呓语声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

　　林辰悬浮在半空（并非他自己飞行，而是被那碑影的力量自然托起），面色平静，双眸已完全化为纯粹的银色，不含丝毫人类情感。他缓缓抬起凝聚着尺许碑影的右手，对着那地底气息收缩的源头，以及这片白骨林的核心，漠然按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

　　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反抗的——“静”。

　　碑影落下之处，空间仿佛被抹平。所有躁动的能量、嘶嚎的怨念、扭曲的规则，尽数归于沉寂。大地之上，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孔洞，孔洞之内，唯有最本质的“虚无”。

　　一击之下，不仅摧毁了血藤的核心，更直接将这片白骨林存在的“根基”抹去了一部分！

　　然而，施展出这远超自身负荷的一击，林辰也到了极限。他周身的银辉急剧黯淡，那尺许碑影瞬间崩散，他本人如同断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坠而下，重重摔落在骨碓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昏迷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那被抹平的虚无孔洞深处，有一点极其细微、却无比纯粹的黑暗，如同眼睛般眨动了一下，带着无尽的怨毒与冰冷，旋即又被更深的虚无覆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岁月。

　　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力量注入体内，如同甘泉滋润着干涸的河床。林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晓那张写满担忧与后怕的苍白面容。

　　“林辰！你醒了！”苏晓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扶着林辰坐起，手中正将最后一丝柔和的青色灵力渡入他体内。她的伤势依旧很重，气息虚弱，但显然那诡异血藤被破除后，她的状态停止恶化，并在缓慢恢复。

　　林辰环顾四周，心神剧震。

　　原本阴森诡异的白骨林，此刻已大变样。以他坠落处为中心，方圆百丈内，所有的白骨都化为了最细腻的白色粉尘，平整地铺在地上。更远处，白骨依旧，却失去了那种邪异的活性，变得死气沉沉，再无半点威胁。空气中那股浓郁的怨念与血腥妖异之力，也淡薄了十之八九。

　　这就是那碑影一击的余威？

　　“陈师弟他……”林辰声音沙哑干涩，目光扫过那滩血迹和破碎的衣物。

　　苏晓眼神一黯，低声道：“我们遭遇埋伏，陈师弟为了掩护我……被那种血藤拖入了地底……我……”她说不下去，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

　　林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浑身剧痛，虚弱不堪。

　　“你伤势太重，先别动。”苏晓按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背你走。”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边响起：

　　“不必了。”

　　空间微微波动，那曾在镇渊碑下出现的灰袍守碑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旁。他依旧佝偻着身躯，面容隐藏在杂乱的白发后，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却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看着林辰。

　　“前辈！”林辰和苏晓皆是一惊。

　　守碑人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目光扫过这片被净化过的骨林，尤其是在那个深不见底的虚无孔洞处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没想到，你竟能引动‘祖鳞碑影’……”守碑人声音低沉，“看来，青鳞的选择，没有错。你比老夫预想的，更能承载‘镇渊’之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你也因此，真正触怒了‘它’。方才那一下，虽重创了此地的‘血怨魔藤’，毁去了‘它’的一个次要节点，却也让你彻底暴露在‘它’的视线之下。断魂崖之行，已刻不容缓。”

　　林辰心中一凛：“前辈，那‘它’究竟是……”

　　“非人，非魔，非妖，乃‘渊’之意志的延伸，是万古以来沉积的混乱、杀戮、绝望等一切负面规则的聚合体的一部分。”守碑人语气沉重，“尔等所见之魔物、所遇之叛逆，皆受其侵蚀、蛊惑，或主动投靠，以求力量与所谓‘新生’。”

　　苏晓听得脸色发白，林辰亦是心头沉重。对手竟是如此存在！

　　“那陈师弟……”苏晓忍不住问道。

　　守碑人摇了摇头：“被魔藤拖入地脉，生机渺茫。但未见到尸骨，便尚存一线变数。眼下，需先解决断魂崖之危，否则，亿万生灵涂炭，无人可免。”

　　他看向林辰，枯瘦的手掌一翻，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丹药出现在掌心，散发出磅礴的生机与灵力。

　　“此乃‘生生造化丹’，可助你快速恢复伤势与灵力。服下它，随我来。”

　　他将丹药弹入林辰口中。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剧痛消减，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干涸的丹田也重新充盈起精纯的灵力，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浑厚！

　　不过数息之间，林辰便感觉伤势好了七七八八，灵力充沛，状态甚至更胜从前！

　　“走！”

　　守碑人不再多言，大袖一卷，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林辰和苏晓，一步踏出，周围景物瞬间模糊、扭曲！

　　并非飞行，而是缩地成寸，直接穿梭空间！

　　几次闪烁之后，三人已彻底离开了那片死寂的白骨林，出现在一片更加荒凉、更加接近断魂崖的区域。前方，那座如同地狱入口的黑色巨崖已近在咫尺，压抑的不祥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崖顶上空，浓稠如墨的乌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座由白骨与黑石垒砌的诡异祭坛轮廓，道道暗红色的光柱从祭坛射向天空，与那暗红色的天幕连接，仿佛在举行某种亵渎的仪式。

　　“仪式已开始，必须在‘渊眼’彻底睁开前，毁掉那座‘逆源祭坛’！”守碑人语气急促，指向崖顶，“我只能送你们至此。崖顶有‘它’布下的禁制，我若强行闯入，会立刻引发最剧烈的反扑，届时功亏一篑。”

　　他看向林辰和苏晓，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阻止他们，摧毁祭坛！这是唯一的希望！”

　　说完，他身影缓缓变淡，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余音在两人耳边回荡：

　　“谨记血誓……守护……”

　　林辰与苏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与沉重。

　　最后的征程，就在眼前。

　　两人不再犹豫，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青烟，朝着那仿佛吞噬一切的断魂崖顶，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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