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赤羽的邀约

　　赤羽的传讯来得突然，且内容简短，只言“有要事相商”，并未说明具体缘由。这让林辰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自那日雪谷相遇，他便知这位炎阳殿的巡查使绝非寻常人物，她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燃烧眼眸，或许早已看出了自己身上的不寻常之处。

　　“林先生，您看这……”熊铿搓着手，显得有些为难。一边是给了他百炼坊巨大帮助的贵人，另一边是地位尊崇、实力强大的炎阳殿巡查使，他夹在中间，只能传达消息。

　　林辰沉吟片刻，问道：“传讯中可有时限要求？”

　　“那倒没有，只说若先生得空，望尽快前往。”熊铿答道，又补充了一句，“赤羽巡查使还特意交代，若先生应允，她会安排赤鳞驹前来接引，以确保先生安全。”

　　连坐骑都考虑到了，显得颇为郑重。林辰心中念头飞转。赤羽找他，无非几种可能：其一，依旧对他“凡人”身份却拥有高超符文见识起疑，欲深入探查；其二，或许有与符文、炼器相关的难题需要他协助，如同青玄道人一般；其三，也是最值得警惕的，是否与混沌道基或那日她察觉到的异常有关？

　　无论哪种，避而不见并非良策。在黑石隘口这几日，他深知炎阳殿在此地的影响力。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面对。而且，他也想从赤羽那里，了解更多关于北境、关于魔渊，甚至关于可能存在的、与他体质相关的信息。

　　“既是赤羽姑娘相邀，林某自当赴约。”林辰做出了决定，“烦请熊坊主代为回复，林辰随时可以动身。”

　　熊铿松了口气，连忙道：“好！我这就去回复！林先生放心，赤羽巡查使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为人正派，绝不会无故为难于你。”

　　当日下午，天际便传来一声熟悉的嘶鸣。浑身赤鳞、神骏非凡的赤鳞驹如同一团流动的火焰，降落在百炼坊外的空地上，引得不少人侧目。骑乘其上的，并非赤羽本人，而是一名之前跟随在赤羽身边的炎阳殿弟子。

　　那弟子对林辰颇为客气，抱拳道：“林公子，奉赤羽师姐之命，特来接您前往冰风哨所。”

　　林辰与熊铿及坊内众人简单告别，便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再次登上了赤鳞驹。赤鳞驹四蹄踏火，冲天而起，载着两人化作流光，消失在南方天际。

　　再次飞行于雪原之上，感受着身旁掠过的云气与寒风，林辰的心境与初次乘坐时已有所不同。少了几分新奇与忐忑，多了几分沉静与思量。

　　抵达冰风哨所时，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给银装素裹的哨所城墙镀上了一层暗金，更添几分肃穆。赤鳞驹直接降落在哨所中心区域的一处独立院落前，这里显然是赤羽的居所兼办公之地，守卫森严，气氛静谧。

　　那名弟子将林辰引至院中一间石室门前，便躬身退下。

　　“进来。”赤羽清冷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林辰推门而入。石室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墙壁上挂着一柄赤红长弓，角落里燃烧着一个刻有符文的火盆，散发出温暖干燥的气息。赤羽正站在桌前，背对着他，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北境军事舆图。

　　她依旧身着那身赤红劲装，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赤羽姑娘。”林辰拱手行礼。

　　赤羽缓缓转过身，那双燃烧星辰般的眸子落在林辰身上，似乎比上次更加锐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石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林辰心中微紧，但面上依旧平静，坦然与之对视。

　　良久，赤羽才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林辰，游学士子。精通符文至理，却身无灵根，无法修炼。身怀异宝，灵觉敏锐，能于雪原独行千里，避凶趋吉……你身上矛盾之处，未免太多了些。”

　　果然还是起了疑心。林辰心中了然，知道敷衍之词已无用处，但他也不可能透露混沌道基的秘密。他略一沉吟，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林某确实有些际遇，不便细说。但可向姑娘保证，林某此行北境，只为游历求知，绝无对守望堡及北境防线不利之心。至于符文之道，乃是家学渊源，与修为无关。”

　　“家学渊源？”赤羽目光微闪，“何等家学，能让你一个凡人，指点筑基修士修改符文，令青玄道人都为之折服？”

　　林辰沉默片刻，道：“先辈遗泽，恕林某不便透露名号。”

　　赤羽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但林辰眼神清澈而坚定，并无闪烁。

　　忽然，赤羽话锋一转，不再追问他的来历，而是问道：“你对‘混沌’，了解多少？”

　　林辰心中猛地一跳！混沌！她果然察觉到了！是混沌衍道诀运转时泄露的那一丝气息？还是心跳石的特殊？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混沌？姑娘是指上古传说中，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状态？此乃玄之又玄的概念，林某只在一些残破古籍中见过零星记载，知其蕴含万物本源，却混乱无序，难以捉摸。不知姑娘为何问此？”

　　他这番回答，半真半假，既点出了混沌的某些特质，又表明自己知之甚少，符合一个“博览群书”的士子身份。

　　赤羽眸中火光微微跳动，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她走到桌边，拿起一枚散发着微弱寒气的深蓝色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个冰晶状的诡异符文。

　　“此物，是前几日巡逻小队，截杀一名魔宗信使所得。”赤羽将令牌示于林辰，“其上符文，并非冰魄魔宗常用任何一种。我查阅典籍，亦无所获。但其符文结构中，隐隐透出一股……与你身上那丝奇异波动，有几分相似的‘无序’与‘包容’之意，虽属性截然相反，一为极寒，一为……难以界定。”

　　林辰心中巨震！目光紧紧盯住那枚令牌。冰魄魔宗的信物，其符文竟与混沌气息有相似之处？这怎么可能？难道冰魄魔宗也与混沌有关？他们寻找的东西……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仔细观看那令牌上的符文。那符文确实古怪，结构繁复而扭曲，看似混乱，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核心处散发出的阴寒之力精纯而霸道，但与混沌衍道诀那种蕴含生机的本源混沌，又有着本质的不同，更像是一种走向极端毁灭的“伪混沌”或“逆混沌”。

　　“此符文……确实诡异。”林辰斟酌着词句，“其结构悖逆常理，追求一种极致的‘寂灭’与‘归无’，与记载中孕育生机的天地混沌，似是而非。姑娘感觉到的相似，或许只是某种表象，内核截然不同。”

　　赤羽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他的判断：“我亦有此感。但魔宗突然使用此种未知符文，绝非偶然。他们似乎在准备什么，或者，在沟通什么……”

　　她将令牌收起，再次看向林辰，目光中的审视意味淡了一些，多了几分凝重：“林辰，我不管你来北境真正目的是什么，也不追问你的秘密。但如今北境局势诡谲，魔宗行动愈发莫测。你身负不凡，却又无自保之力，处境危险。”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找你前来，一是确认这令牌符文与你是否有关联。二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林辰挑眉。

　　“不错。”赤羽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飘落的雪花，“我需要一个对符文、尤其是对这种‘非常规’符文有深刻理解的人，协助分析魔宗可能的新动向和新手段。而你，是目前我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尽管你是个‘凡人’。”

　　“作为回报，”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定庇护，助你安全抵达守望堡，并在堡内为你查阅某些‘特殊’典籍提供便利。我想，这应该符合你‘游学求知’的目的。”

　　林辰心中念头急转。赤羽的提议，无疑是将他拉入了对抗冰魄魔宗的前线漩涡，风险巨大。但相应的，他也能获得炎阳殿巡查使的庇护，更快更安全地抵达守望堡，并有机会接触到普通修士无法触及的机密信息，这对他探寻自身道途和混沌之秘，至关重要。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抬头，迎上赤羽那双仿佛能燃烧一切虚妄的眸子，缓缓点头：

　　“好，这笔交易，林某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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