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雾中死境

　　离开冰风哨所防护法阵的范围，那股源自灰雾的阴寒死寂之气便如同潮水般涌来，无孔不入。即使有赤羽以赤阳真火撑开的一片数丈方圆的灼热领域，众人依旧感到灵力运转变得迟滞，心神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压抑得喘不过气。

　　脚下的积雪在进入灰雾范围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活力，变得灰败、板结，踩上去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踩碎了无数枯骨。四周能见度急剧下降，超过十丈便是一片模糊的灰暗，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被严重干扰和吞噬。

　　“紧跟我的领域，切勿离开！”赤羽的声音在寂静的灰雾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手持烈焰长弓，弓弦上已然搭上了一支凝聚着炽烈火焰的箭矢，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火炬。

　　林辰被护在队伍中央，他脸色苍白，不仅仅是因为环境的压迫，更是因为全力运转灵觉所带来的负荷。在他的“感知”中，这片灰雾并非死物，它像是一个活着的、不断呼吸的庞大生命体（或者说死亡体），每一缕雾气都在低语着寂灭与终结。无数扭曲、痛苦的意识碎片在雾中沉浮，那是被吞噬转化的“冰影”残留的痕迹。

　　“左前方，三百步，有东西过来了！”林辰突然低喝，他的灵觉捕捉到了雾气的异常流动和几道迅捷而冰冷的意念。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灰雾翻滚，三道模糊的、近乎透明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大致的人形轮廓，行动间无声无息，手中凝聚着由寂灭寒气构成的冰晶刀刃，直取队伍侧翼！

　　“结阵！炎阳壁！”一名叫做赵烈的筑基初期修士大喝，与另外两名同伴瞬间靠拢，三人灵力联结，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光壁骤然升起！

　　“嗤嗤嗤——！”

　　冰晶刀刃斩在火焰光壁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浓郁的寒气与赤阳真火激烈对抗，光壁一阵剧烈摇晃。那些“冰影”的力量远超寻常炼气期修士，而且它们似乎不受灰雾环境影响，行动如常！

　　“赤炎箭，破！”

　　赤羽眼神一冷，弓弦震动，一道赤红流光离弦而出，速度快得超越视觉！箭矢并非射向冰影本体，而是射向它们之间看似空无一物的某处！

　　轰！

　　箭矢炸开，化作一团小型赤阳火球，狂暴的灼热与破邪之力席卷开来！那三只冰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身体在火焰中剧烈扭曲、淡化，最终消散，只留下几缕精纯的寂灭寒气被灰雾重新吸收。

　　“它们的力量核心在彼此联结的节点上，攻击节点事半功倍。”赤羽冷静地解释道，目光却更加凝重。这些冰影不好对付，而且，谁知道这灰雾中藏着多少？

　　小队继续前行，越往深处，灰雾越发浓郁，那股侵蚀心神的力量也越强。沿途又遭遇了几波冰影的袭击，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形态怪异、如同扭曲野兽般的冰影，其实力也逼近了筑基期。

　　赤羽和几位筑基修士奋力抵挡，赤阳真火的光芒在灰暗的雾海中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每个人都消耗巨大，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被冰影攻击留下的伤口不仅寒冷刺骨，更带着一种侵蚀生机的死气，极难驱除。

　　林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不仅要抵抗灰雾对心神的侵蚀，还要时刻将灵觉聚焦于远处那巍峨的碑影，追踪其内部核心节点的微妙变化。那核心节点如同狡猾的游鱼，在复杂的能量脉络中不断穿梭，轨迹难以捉摸。

　　“不行，核心移动太快，轨迹毫无规律，根本无法锁定！”林辰额头渗出冷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赤羽一箭将一只扑到近前的豹形冰影射爆，喘息着问道：“一点规律都找不到吗？它与灰雾，或者与外界的能量交换有没有关联？”

　　林辰闻言，心中一动。他再次沉下心神，不再仅仅追踪核心节点，而是将感知放大，试图将核心节点的移动与整个灰雾的流动、与碑影吸收外界风雪能量的节奏联系起来。

　　混沌衍道诀全力运转，模拟、解析着这片“逆混沌”领域的运行规律。渐渐地，在一片混乱与死寂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韵律”。

　　“有了！”林辰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它的移动并非完全随机！每当碑影吸收外界能量的瞬间，核心节点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向‘源点’回缩的趋势！虽然依旧很快，但轨迹变得相对 predictable（可预测）！下一次能量吸收是在……”

　　他抬头望向灰雾深处那巨大的碑影，灵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计算着。

　　“十五息之后！”

　　赤羽精神一振：“所有人，准备最强一击！目标，碑影核心！赵烈，你们三人维持炎阳壁，护住林辰和我们侧翼！王焕，李青，随我一同攻击！”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尽管身心疲惫，但求生的欲望和摧毁敌人的决心支撑着他们。赤羽手中的烈焰长弓光芒大盛，弓身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她在强行压缩凝聚更强大的赤阳真火！王焕祭出了一柄燃烧着火焰的巨斧，李青则双手结印，身前凝聚出三颗不断旋转、压缩的赤红火球。

　　林辰紧盯着碑影，心中默数。

　　“十、九、八……三、二、一！就是现在！核心节点正向碑影底部左侧三丈处回缩！”

　　几乎在林辰报出位置的瞬间——

　　“赤阳贯空！”

　　“焚天斩！”

　　“三阳爆裂！”

　　赤羽的箭矢、王焕的斧芒、李青的火球，三道凝聚了三人此刻最强力量的赤红攻击，撕裂灰暗的雾气，如同三道咆哮的火龙，精准无比地射向林辰所指的方位！

　　轰隆隆——！！！

　　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在碑影内部响起！炽烈的赤阳真火与精纯的寂灭寒气疯狂冲突、湮灭！那巨大的碑影剧烈地晃动起来，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蔓延的灰雾也为之一滞！

　　“成功了吗？！”众人心中升起希望。

　　然而，下一刻，碑影猛地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寂灭波动！那细微的裂纹瞬间修复，核心节点以更快的速度移动起来，仿佛被彻底激怒！与此同时，整个灰雾如同沸腾般翻滚，无数冰影的尖啸声（虽然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灵魂）从四面八方传来，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

　　“不好！它被激怒了！核心防御更强，移动更快了！而且……我们被包围了！”林辰脸色剧变，他的灵觉感知到，方圆数百丈内，密密麻麻的冰影正从灰雾中凝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向他们蜂拥而来！

　　赤羽看着周围如同潮水般用来的灰暗浪潮，以及那更加凝实、散发着滔天凶威的碑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看来，还是小觑了这上古遗留的邪物……”她握紧了长弓，眼中燃烧的星辰非但没有黯淡，反而爆发出决死的光芒，“诸位，准备死战！”

　　绝境，真正的绝境已然降临。

　　林辰看着那无尽的灰暗与冰影，又看了看身前那如同火焰女神般决绝的赤羽，以及周围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体内那沉寂的混沌道基。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这混沌道基，这被天地所忌的力量，除了带来无法修炼的苦果，难道就不能……做点什么吗？

　　他回忆着混沌衍道诀的总纲：“天地混沌，衍化万道，包罗万象，无序亦有序……”

　　无序亦有序……包容……衍化……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既然这灰雾是“逆混沌”，是走向极致毁灭与归寂的混沌变体，那么，他这蕴含本源生机的混沌道基，能否……将其“包容”？或者，至少……模拟它的频率，暂时融入它，从而找到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战栗。稍有不慎，他的意识就可能被那寂灭之意彻底同化，万劫不复！

　　但，眼看赤羽等人就要被冰影潮吞没……

　　拼了！

　　林辰不再犹豫，全力运转混沌衍道诀，不再抵抗灰雾的侵蚀，反而主动引导那丝微弱的混沌本源，去接触、去模拟周围那无处不在的寂灭气息！

　　“呃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和灵魂！那是一种被强行撕裂、被冰冷与死寂浸透每一个细胞的极致折磨！他的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灰败之色，生机在急速流逝！

　　“林辰！你怎么了？！”赤羽察觉到他的异常，惊骇回头。

　　就在林辰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吞噬、意识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嗡！

　　他体内的混沌道基，那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混沌漩涡，似乎被外界的同源（ albeit 逆反）力量刺激，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清晰、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某种至高无上意味的混沌气息，自他丹田溢出，瞬间流遍全身！

　　他身体表面的灰败之色迅速褪去，那侵蚀生机的死寂之力仿佛遇到了克星，被这股新生的混沌气息轻易同化、吸收！不仅如此，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竟恢复了一丝红润，消耗的心神也在飞速补充！

　　更神奇的是，在他灵觉的感知中，周围那原本充满敌意和侵蚀性的灰雾，此刻变得……“温和”了许多？不，不是温和，而是仿佛将他视为了“同类”，那恐怖的寂灭之力不再主动攻击他，反而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区域！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些冰影的“思绪”——那是一种纯粹的、被支配的毁灭欲望，它们的行动轨迹在他眼中也变得清晰起来！

　　“赤羽！”林辰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疲惫和绝望，而是一种奇异的光彩，“跟我走！我知道哪里是它们包围圈的薄弱点！攻击碑影核心的方法……我可能也有了新的想法！”

　　这一刻，赤羽看着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林辰，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洞穿迷雾的自信光芒，尽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疑惑与震惊，但在绝境之中，这无疑是唯一的希望。

　　她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

　　“好！所有人，跟上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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