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无名山谷与残碑秘语

　　阳光刺眼，草木芬芳，溪流淙淙。

　　劫后余生的恍惚感持续了数息，便被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取代。林辰踉跄一步，险些带着苏晓一起摔倒。他强撑着稳住身形，将几乎完全依靠在他身上的苏晓小心地扶到溪边一块较为平坦的青石上坐下。

　　两人都狼狈到了极点。衣衫褴褛，遍布血污与尘土，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林辰感觉自己的经脉如同被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苏晓的情况更糟，强行燃烧本源精血的后遗症彻底爆发，她连坐稳都勉强，只能虚弱地靠在林辰肩头，眼眸半阖，仿佛随时会再次昏睡过去。

　　“先……疗伤。”林辰声音沙哑，从几乎空了的储物袋里摸出最后几株在之前路途上随手采集的、品相一般的止血草和回气兰，也顾不得炼制，直接嚼碎了，一半自己服下，一半小心地喂给苏晓。

　　药草粗糙的汁液带着苦涩的味道滑入喉咙，聊胜于无地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他又掬起清澈的溪水，喂苏晓喝了几口，自己也牛饮一番，冰凉的溪水稍微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和精神的疲惫。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力气仔细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景色颇为秀美的山谷，三面环山，林木葱郁，鸟语花香，与他们刚刚逃离的那个煞气冲天、黑暗绝望的深渊判若两个世界。山谷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除了他们来时那个已然光芒散尽、符文彻底黯淡的废弃传送阵，似乎再无其他人造痕迹。

　　灵气浓度一般，远不如青云学院，但比起埋骨荒原，已是仙境。

　　暂时安全了。

　　林辰长长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他连忙盘膝坐好，运转起最基础的引气法诀，同时意识沉入识海。

　　识海中，青铜蝉依旧静静悬浮，只是光芒比他全盛时期黯淡了何止十倍，蝉翼上的纹路也模糊了许多，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它自行吸收那些被净化后的寂灭气息，似乎也消耗了自身极大的本源。林辰尝试沟通，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带着疲惫的回应。

　　他引导着这丝微弱的力量，混合着刚刚吸入体内的稀薄灵气，开始缓慢地修复受损的经脉和脏腑。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钝刀子刮骨。

　　苏晓也强打精神，依靠在他身边，运转起“御风者”传承中的调息法门。她体内的情况更复杂，妖血之力因本源受损而沉寂，风灵力也消耗殆尽，只能凭借功法本身微弱的吸纳能力，一点点汲取灵气，温养心脉。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流逝。日头渐斜，山谷内光线变得柔和。

　　数个时辰后，林辰率先睁开眼睛。伤势依旧沉重，但至少稳住了，不再恶化，灵力也恢复了一丝。他看向苏晓，她依旧闭目调息，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呼吸比之前平稳有力了一些。

　　他轻轻起身，没有打扰她，开始在谷内小心探查。他需要确认这里是否绝对安全，以及……是否有离开的路径。

　　山谷确实不大，除了植被茂密些，并无特殊。传送阵已经彻底报废，成了一堆无用的石头。三面山壁陡峭，覆盖着藤蔓，看上去并无出路。

　　难道被困在这里了？

　　就在他微微蹙眉时，目光扫过山谷最内侧，那片藤蔓似乎格外浓密，几乎将整个山壁都覆盖了。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拨开层层藤蔓。

　　藤蔓之后，并非光滑的岩壁，而是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这里竟然有洞府？

　　林辰心中一凛，立刻警惕起来。他退回溪边，守到苏晓身旁，等待她苏醒。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苏晓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有了些神采。

　　“感觉怎么样？”林辰连忙问道。

　　苏晓内视片刻，轻轻摇头：“死不了……但本源受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她的声音依旧低弱，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平静。

　　林辰将发现洞口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晓闻言，挣扎着想要起身：“去看看。”

　　林辰扶住她，两人互相搀扶着，再次来到那藤蔓覆盖的洞口前。

　　拨开藤蔓，一股带着陈腐和淡淡霉味的气息从洞内涌出。林辰激发了一张仅存的、光芒微弱的“庇护灵扉”符箓，乳白色的光晕驱散了洞口的黑暗，也带来一丝安宁。

　　洞内并不深，只有十余步便到了尽头。里面空间狭小，空空荡荡，只有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表面粗糙的灰色石碑。石碑上似乎刻着字，但布满了灰尘和蛛网。

　　林辰小心地吹开石碑上的积尘，露出了下面模糊的字迹。那并非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笔画扭曲，带着一种古老的意蕴，与守陵人祭坛、青铜蝉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苏晓在看到这些字迹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她挣脱林辰的搀扶，踉跄着扑到石碑前，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刻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你……认识？”林辰心中一动。

　　苏晓没有回答，她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石碑之上，体内那微弱的、新生的妖血之力，如同受到召唤般，缓缓流向石碑。

　　嗡……

　　石碑微微震动，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那些扭曲的古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黯淡的光晕。一段断断续续的、充满了不甘、愤怒与一丝解脱意味的神念信息，直接涌入苏晓的脑海，也间接被紧贴着她的林辰所感知：

　　“……余，青云子……于此……苟延残喘……”

　　“……误信‘渊’之蛊惑，铸下大错……宗门基业，毁于一旦……”

　　“……‘钥匙’已碎，散落各方……‘门’将永闭，亦或……重开？”

　　“……后来者……若持‘信物’至此……当知……光明之下，必有暗影相随……”

　　“……慎之……慎之……”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石碑的光芒彻底熄灭，恢复了死寂。

　　青云子？！

　　林辰如遭雷击！这不是青云修仙学院传说中的创院祖师之名吗？！他怎么会在这里留下石碑？还说什么“误信渊之蛊惑，铸下大错”？“钥匙”已碎？“门”将永闭？

　　这“渊”……难道指的是“寂灭之源”？祖师爷当年和寂灭之源有过接触？甚至……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学院才建在镇压寂灭之源的区域附近？所以才专门收容他们这些身负“异质”的弟子？

　　一个个惊人的猜想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林辰的认知！他一直以为学院是庇护所，是给他们这些“失败者”和“异类”一条生路的地方。可如果……如果学院的存在本身，就与那恐怖的寂灭之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是某种……平衡或者契约的结果？

　　那他们这些身负“异质”的弟子，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苏晓也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显然，这石碑透露的信息，与她接受的“御风者”传承，以及她自身的血脉秘密，产生了某种剧烈的碰撞和共鸣。

　　山谷内一片死寂。

　　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藤蔓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们逃离了深渊，找到了暂时的安宁，却仿佛又踏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之中。

　　光明的背后，果然是深不见底的暗影。

　　林辰看着那恢复平凡的石碑，又看了看身旁眼神复杂的苏晓，心中那份刚刚因逃生而升起的些许轻松，瞬间荡然无存。

　　前路，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曲折和……凶险。

　　祖鳞的指引，青铜蝉的异动，还有这祖师石碑的警示……

　　一切的线索，仿佛都指向了一个更加惊人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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