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棋与抉择

　　黑色圆球彻底沉寂，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的甲虫，躺在陈潜颤抖的手掌中，散发着不祥的余韵。山谷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唯有陈潜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柳如风！果然是他！

　　林辰和苏晓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沉的寒意。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即便疑似陨落在那深渊鬼手之下，其布下的暗棋却依旧在运作，甚至阴差阳错地追踪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柳如风还交代了你什么？除了记录，可有让你寻找特定的人或物？”林辰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他上前一步，炼气三层的威压虽不强，但配合着此刻凝重的气氛和刚刚显露的手段，足以让重伤虚弱的陈潜肝胆俱裂。

　　“没……真的没有了！”陈潜几乎是哭着喊出来，双手胡乱摆动，“柳师兄只让我记录数据，定期汇报……他说这是机密任务，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我，我只是个外门弟子，想多赚点贡献点，真的不知道这盘子会……会这样……”

　　他看向林辰和苏晓，尤其是苏晓那非人的尾巴和冰冷的眼神，恐惧达到了顶点：“两位道友，不，师兄师姐！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求你们别杀我！我绝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我……我可以发誓！心魔大誓！”

　　心魔大誓对修士而言约束力极强，但林辰并未立刻回应。他盯着陈潜，精神力在青铜蝉的加持下，仔细感知着对方情绪和灵力的一切细微波动。陈潜的恐惧不似作伪，灵力也因为伤势和情绪而混乱不堪，看起来确实像是个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棋子。

　　但，能相信他吗？

　　柳如风心思缜密，手段诡异，谁能保证陈潜身上没有别的暗手？这突然失效的“觅煞盘”，是真的能量耗尽，还是某种示警或定位已经发出？

　　苏晓轻轻拉了一下林辰的衣袖，微微摇头。她的意思很明确，此人不可信，风险太大。

　　林辰明白她的顾虑。他们身怀净化之源碎片和祖鳞，背负着镇魔台的秘密，自身状态又极差，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杀了？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处理掉一个重伤的、无足轻重的弟子，无人知晓。

　　但……看着陈潜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感受着他身上同属青云学院的气息，林辰心中闪过一丝迟疑。他们与柳如风、赵乾之流有仇怨，但与这个看似只是被利用的普通弟子，并无死仇。为了绝对的安全就滥杀……

　　他不是那样的人。

　　“立下心魔誓。”林辰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以道心起誓，绝不将在此谷所见所闻，以及关于我二人的任何信息，泄露给任何人，包括柳如风及其相关之人。若有违背，道基尽毁，神魂俱灭！”

　　这是极其严苛的誓言。

　　陈潜如蒙大赦，连忙以指划破眉心，逼出一滴精血，在空中勾勒出一个玄奥的符文，嘶声道：“我陈潜以道心起誓，若泄露此谷及林辰、苏晓二位道友丝毫信息，必道基尽毁，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血誓符文一闪，没入他眉心，誓言成立。

　　林辰微微颔首，紧绷的气氛稍缓。他走到那报废的传送阵旁，仔细观察。阵基符文磨损严重，核心能量结构彻底崩坏，绝无修复可能。他又抬头望向四周高耸入云的光滑峭壁，眉头紧锁。

　　出路，依旧是个死结。

　　陈潜立誓后，似乎安心了不少，瘫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师兄，苏师姐，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直困在这里吗？”

　　林辰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传送过来时，外界情况到底如何？黑潮到了什么程度？”

　　陈潜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很不好！非常不好！埋骨荒原外围的哨塔沦陷了近一半！魔物潮的数量和实力都远超记载，而且出现了很多没见过的新种类，就像我们在黑风涧遇到的那些钻地怪虫，非常难缠。据说……据说内门组成的几支精英探查队，也损失惨重，甚至……甚至有金丹长老陨落的传闻……”

　　金丹长老陨落？！

　　林辰和苏晓心中都是一沉。情况竟然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黑潮的威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迅猛和恐怖。

　　“学院方面有什么对策？”林辰追问。

　　“具体不清楚，我们外门弟子接触不到核心决策。”陈潜摇头，“只知道戒严等级不断提升，所有资源向战备倾斜，据说……据说高层在筹划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但细节无人知晓。”

　　大规模反击？林辰想起离开前司徒弘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和吴长老的警告。看来，学院是真的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行险一搏了。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安危，更因为那被暂时封印的“秽心”不知能支撑多久，集齐碎片、重燃阵眼的责任迫在眉睫。困守于此，只能是坐以待毙。

　　可是，出路在哪里？

　　林辰的目光再次扫过山谷每一个角落，最终，停留在了那处蕴含着稍浓灵气的寒潭上。潭水冰冷，深不见底，之前他只当是普通水源。但此刻，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这灵气，从何而来？谷内灵气稀薄，唯独这水潭……

　　他走到潭边，蹲下身，将手探入冰冷刺骨的潭水中。精神力顺着水流向下延伸。起初只是岩石和泥沙，但下潜约莫十丈后，精神力触碰到了一层坚韧却无形的屏障！屏障之后，是更加浓郁、更加活跃的水属性灵气！

　　这寒潭之下，另有乾坤？！或许……是一条地下暗河？通往外界？

　　希望之火再次点燃。

　　“这潭水下面可能有路。”林辰起身，对苏晓和陈潜说道。

　　苏晓看向那幽深的潭水，眉头微蹙。她伤势未愈，水性也非她所长，潜入这冰冷刺骨、不知深浅的寒潭，风险极大。

　　陈潜更是脸色发白：“林师兄，这……这潭水如此冰冷，下面情况不明，我等又有伤在身，恐怕……”

　　“留在这里是等死。”林辰语气坚决，“我们必须赌一把。你们在此稍候，我先下去探路。”

　　他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护住周身，噗通一声便跃入了寒潭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即便有灵力护体，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催动青铜蝉的力量，精神力如同探照灯般向下扫去，避开那层无形屏障的阻碍（这屏障似乎只阻隔灵气和精神力探查，对实体穿透阻碍不大），继续下潜。

　　屏障之下，果然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水冰冷湍急，不知流向何方。暗河两侧是光滑的岩壁，看不到尽头。

　　有路！

　　林辰心中一定，迅速上浮，破水而出。

　　“下面有一条地下暗河，水流很急，不知通往何处，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他抹去脸上的水珠，对岸上两人说道。

　　苏晓看着他那被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和湿透的衣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走。”

　　陈潜虽然畏惧，但见两人态度坚决，又想到困守山谷的绝望，也只能咬牙道：“我……我跟你们走！”

　　事不宜迟。三人稍作准备，将剩余的药草和有用之物分好。林辰用最后的力量绘制了几张简单的“避水符”和“御寒符”分给两人，虽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跟紧我，水下视线和感知都会受限，务必小心。”林辰叮嘱一句，率先再次潜入寒潭。苏晓紧随其后，陈潜犹豫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冰冷、黑暗、湍急。

　　一入暗河，三人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水流推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冰冷的河水不断侵蚀着护体灵光。林辰凭借青铜蝉和精神力在前引路，苏晓勉力维持着身形，陈潜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全靠林辰不时拉他一把。

　　暗河之中并非坦途，时有急弯、漩涡，甚至一些栖息在水中的、被阴冷环境异化的盲眼怪鱼袭击。林辰的符箓和苏晓偶尔弹出的风刃成了主要的防御手段。

　　不知在黑暗冰冷的水中漂流了多久，就在林辰都感到灵力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而且，水流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快到出口了！小心！”林辰精神一振，大声提醒。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前方的光亮处传来！三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抓住，身不由己地被卷向那光亮！

　　轰！

　　水流裹挟着他们，冲出了暗河口，重重地摔落在一条更加宽阔、水流平缓许多的地下河道滩涂上。

　　刺眼的阳光从上方一道巨大的岩缝中照射下来，晃得人睁不开眼。

　　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虽然依旧能感觉到淡淡的煞气存在，但比那封闭的山谷和冰冷的暗河，已是天壤之别！

　　他们……出来了！

　　林辰挣扎着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更大的地下溶洞，一侧是他们冲出来的暗河口，另一侧则通往未知的黑暗。头顶巨大的岩缝投下天光，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

　　陈潜瘫在滩涂上，大口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晓也靠在一块岩石旁，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看着那缕天光，眼中也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然而，林辰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他怀中的那枚灰暗祖鳞，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温热感！

　　方向，指向溶洞那幽深的另一端！

　　几乎同时，他识海中的青铜蝉，也发出了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带着警惕与探寻意味的轻微嗡鸣！

　　这溶洞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林辰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刚刚脱离险境，新的未知与挑战，似乎已然在前方等待。

　　他看向那深邃的黑暗，又看了看身旁疲惫不堪的苏晓和惊魂未定的陈潜。

　　抉择，再一次摆在了面前。是循着天光尽快离开这地下，前往相对安全的外界？还是……冒险深入这溶洞，去探寻那引得祖鳞与青铜蝉异动的源头？

　　光影在他们脸上明灭不定，如同他们此刻扑朔迷离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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