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流与传讯1

　　小比引发的骚动，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在青云学院内部层层扩散。尽管有吴长老那句轻描淡写的“有教无类”暂时压下了明面上的风波，但无形的暗流已然涌动。

　　苏晓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不再出现在讲法堂，不再去膳堂用餐，甚至连青舍的门都极少踏出。林辰几次路过她竹楼附近，都只感到一片死寂，仿佛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在深夜，能隐约听到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像受伤幼兽的哀鸣。

　　其他弟子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以往只是忽视或带着些许对她“资质低劣”的轻蔑，如今却混杂了好奇、警惕、甚至隐隐的排斥。当她不得已出现，去领取每月份例的灵石和丹药时，所过之处，人群会自动分开一道空隙，伴随着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打量。

　　“看，就是她……”

　　“半妖啊，听说小比的时候尾巴都露出来了……”

　　“学院怎么会收留这种……”

　　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她总是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赵乾虽然没再公开找麻烦，但脸上的倨傲和眼中的冷意更盛了几分。他似乎将小比时受的挫败和脸上那道早已愈合的浅痕，都归咎于苏晓的“隐藏”和林辰的“多事”。

　　林辰感受到了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氛围。他知道，吴长老的默许，并不能真正消除偏见，反而可能让某些不满在暗中发酵。他去找过苏晓几次，轻轻叩门，里面却毫无回应，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默。

　　他帮不了她，至少现在不能。这种无力感让他胸口发闷。

　　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文溯阁和自身的修炼中。除了继续钻研那些基础的符文构架和灵力理论，他也开始尝试真正引气入体，打磨那微薄得可怜的炼气初期修为。他知道，无论想做什么，自身的实力都是最根本的保障。同时，他也在暗中留意，是否有关于如何疏导、稳定异种血脉，或是更强效的隐匿法门的记载。

　　这日傍晚，林辰从文溯阁返回青舍。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给静谧的山谷披上暮色。就在他走到自己竹楼前，准备推门而入时，眼角余光瞥见门缝底下，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他弯腰拾起。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特殊的青色符纸，触手微凉，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

　　传讯符？

　　林辰心中一动，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青色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小簇跳跃的青色火焰，火焰中，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是司徒弘校长：

　　“戌时三刻，剑坪相见。”

　　火焰旋即熄灭，符纸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林辰心头一震。司徒校长？他为何会单独传讯给自己？是因为苏晓的事情？还是……他猛地想起自己那来历不明的录取通知书，以及那柄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小剑。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他。是福是祸？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渐浓，距离戌时三刻已不远。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没有回竹楼，转身朝着学院深处，那座悬浮于主峰之侧、用于高阶弟子演练剑道的巨大“剑坪”走去。

　　剑坪位于主峰侧面，由整块巨大的青罡石削凿而成，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剑痕，在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微光。平日里此地剑气纵横，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山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辰抵达时，一道玄色身影已然负手立于剑坪边缘，背对着他，俯瞰着下方云海翻涌、群峰隐现的苍茫景象。正是司徒弘。

　　“校长。”林辰上前几步，恭敬行礼。

　　司徒弘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带着那股金石般的冷硬：“你看这青云学院，如何？”

　　林辰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场白。他斟酌了一下，谨慎回答：“学院……很好，给了弟子一条不同的路。”

　　“不同的路？”司徒弘轻笑一声，意味不明，“是啊，一条给失败者，给异类，给不被外界所容之人的……羊肠小径。”

　　他缓缓转过身，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林辰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你可知，为何本院优先录取高考落榜者？”

　　林辰想起手札上的记载，试探着回答：“因为……我们心性更坚韧？或者，际遇坎坷，更适合修行？”

　　“坚韧？坎坷？”司徒弘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那里已有疏星点点，“那只是表象。根本原因在于，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与当今凡俗界‘规则’格格不入的‘异质’。”

　　“异质？”

　　“或许是稀薄的、被压制的妖族血脉，如你那同桌。”司徒弘的目光扫过林辰，带着洞察一切的清明，“或许是某种先天灵觉过人，却无法适应僵化教育体系。又或许……是像你一样，连我们都未能完全勘透的……某种‘缘法’。”

　　林辰心中剧震。“缘法”？是指那金色小剑？还是指他莫名被这学院选中？

　　“苏晓之事，你做得不算错，但亦不算对。”司徒弘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重量，“宁神花治标，你那半吊子的符箓构想，连标都治不了。真正的路，在于她自身能否掌控血脉，而非依靠外物遮掩。学院能提供环境，能给予引导，但最终，路要靠她自己走。”

　　“至于你，”司徒弘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辰，“你的‘缘法’是什么，需要你自己去探寻。文溯阁的书海是一个方向，但你若只沉溺于故纸堆，终究是纸上谈兵。修行之路，需知行合一。”

　　他抬手，屈指一弹。

　　一点微光没入林辰眉心。

　　林辰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无数细碎的光点涌入，迅速组合成一篇不算复杂，却极为精妙的法门——《基础炼神诀》。这是一门锤炼精神力、提升感知与专注的法门，正是他目前钻研符法、推演构架所急需的基础！

　　“精神力，乃构筑之基。根基不牢，一切皆是空中楼阁。”司徒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好好修炼。至于苏晓……在她自己走出来之前，任何过度的关注，都可能是另一种压力。”

　　话音落下，司徒弘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凌厉剑光，冲天而起，瞬息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与云海之中。

　　林辰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剑坪上，脑海中回荡着校长的话语，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张传讯符燃烧后的余温。

　　异质？缘法？自身之路？

　　他抬头，望向苏晓青舍所在的方向，那片区域在夜色中沉寂如死。校长说得对，她现在需要的，或许不是外界的援手，而是独自面对并战胜内心恐惧的勇气。

　　而他自己……

　　林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脑海中那篇《基础炼神诀》的清晰脉络。

　　他的路，也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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