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 正道盟约

　　清虚宗，太清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大殿，今日更添几分凝重。

　　不仅清虚宗掌门玄昀真人及诸位核心长老在列，殿内还汇聚了来自天剑阁、梵音寺、药王谷、万法宗等十余个正道巨擘的代表。

　　玉清珩作为内定的下任宗主，静立在玄昀真人身侧，眉宇间已初具统御一方的气度。

　　“诸位道友，”

　　玄昀真人声音沉缓，回荡在大殿之中，“近日各地异动频发，魔踪诡现，更有不明势力暗中搅动风云，其手段残忍，气息诡异，非我界常理可度。西南边陲数镇遭屠，生灵涂炭；北域冰原灵脉无故枯竭；东海之滨有渔村整村之人神魂尽失，化为行尸走肉……种种迹象表明，有一场席卷六界的浩劫，正在酝酿。”

　　天剑阁来的是一位背负古剑、神色冷峻的长老，号“烈阳剑尊”，他沉声道：“我阁弟子亦在流云仙城附近发现类似魔傀，实力强横，且能量属性前所未见，极难彻底灭杀。背后操纵者，其心可诛！”

　　梵音寺的慧明大师双手合十，面露悲悯：“阿弥陀佛。老衲以佛眼观之，此劫煞气冲天，怨念纠葛，更隐含一股……吞噬万物、归于虚无的冰冷意志，非寻常魔劫可比。”

　　药王谷的素心仙子柳眉紧蹙：“我谷探查多地，发现一种奇毒正在隐秘扩散，中毒者初期无恙，日久则神魂渐蚀，最终化为只知杀戮的傀儡，与那‘行尸’症状颇有相似。其毒性之烈，蔓延之诡，闻所未闻。”

　　各派代表纷纷发言，所述惨状与异象，皆指向同一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那个被玉清珩、曲知微等人隐约察觉到的“归墟”，以及其在前台的代理人，行事愈发张狂肆意的“疯王”。

　　玉清珩上前一步，向诸位前辈行礼，声音清越而坚定：“诸位前辈，清珩不才，近日亦多次遭遇此等诡异之物。其力非仅源于魔道，更似界外侵蚀，旨在瓦解我界根基，同化万物。单凭一宗一派之力，恐难应对。清珩恳请诸位，摒弃门户之见，共立盟约，信息互通，资源协防，一方有难，八方来援，共同守护这六界苍生！”

　　他话语铿锵，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掌权者，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与决心。

　　守护苍生，是刻入他们这些正道修士骨子里的信念。

　　烈阳剑尊率先响应：“天剑阁附议！斩妖除魔，护佑生灵，本就是我辈剑修之责！”

　　慧明大师颔首：“梵音寺愿倾尽全力，渡此灾厄。”

　　素心仙子亦道：“药王谷将开放部分珍稀丹方，全力研制克制奇毒之药，并派遣弟子前往各处救治。”

　　“万法宗附议！”

　　“凌霄派愿听调遣！”

　　……

　　一时间，殿内群情激昂，正道联盟雏形初定。

　　具体的协作细节、信息传递渠道、联合巡查队伍等，还需后续细化，但共同对抗未知浩劫的决心，已然凝聚。

　　玄昀真人欣慰地看着玉清珩，这个他一手培养的继承人，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应有的担当与魄力。

　　他宣布道：“既如此，我清虚宗愿提供玉漱山脉东麓‘迎客峰’作为联盟常设议事之地。同时，老夫提议，由小徒清珩暂代联盟巡查使之职，协调各方，诸位意下如何？”

　　玉清珩无论是实力、声望还是心性，皆是上上之选，各派代表均无异议。

　　会议结束后，众人离去，大殿内只剩下玄昀真人与玉清珩。

　　“清珩，”玄昀真人看着他，语重心长，“盟约已成，但你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巡查使之职，看似权柄，实为枷锁。此后你一言一行，皆关乎联盟稳定，关乎亿万生灵安危。”

　　“弟子明白。”

　　玉清珩躬身，神色肃穆，“定不负师尊与诸位前辈所托，不负天下苍生之望。”

　　“嗯。”玄昀真人点头，随即话锋微转，“那位落衣姑娘……你待如何？”

　　玉清珩沉默片刻，抬头，眼中是清晰的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师尊明鉴。她身份成谜，力量特殊，与此番劫难恐有极深关联。于公，弟子需在她身边，既是守护，亦是观察；于私……”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弟子心悦她，愿以性命相护。公私之间，弟子自有分寸，绝不会因私废公。”

　　玄昀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叹了口气：“你自幼便有主见，分寸二字，望你时刻谨记。去吧，联盟初立，诸事繁杂，还需你多费心。”

　　“是，弟子告退。”

　　玉清珩退出太清殿，抬头望向听竹小筑的方向。

　　天际流云舒卷，山风带着凉意。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不再仅仅是清虚宗首徒玉清珩，更是正道联盟的巡查使，肩负着守护六界秩序的重任。

　　而那个让他心生牵绊的女子，恰恰可能位于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守护苍生与守护一人，这两条路，他必须找到其间的平衡点，哪怕前路再难，他亦无悔。

　　正道联盟的成立，在修真界引起了巨大反响。

　　各派弟子频繁往来于玉漱山脉，迎客峰上很快建起了临时的议事殿堂和驿馆，一时间，清虚宗比往日热闹了数倍。

　　玉清珩变得异常忙碌。

　　协调各派巡查区域、分析汇总各地传来的情报、处理突发袭击事件、调配联盟资源……诸般事务纷至沓来，他常常在迎客峰与太清殿之间奔波，连回听竹小筑的时间都变得稀少。

　　即便如此，他每日仍会抽空回去一趟，哪怕只是停留片刻，看一眼那道静坐修炼的素白身影，确认她安然无恙。

　　有时会带去联盟共享的、关于异种能量或奇毒的最新分析玉简，有时只是一壶新茶，几样精致的点心。

　　若离对他带来的东西，大多只是淡淡颔首，偶尔会翻阅一下那些玉简，却从不发表意见。

　　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中，气息日渐沉凝，对星辰晶体的掌控也越发精妙，周身偶尔流转出的时空波动，连玉清珩都感到一丝心悸。

　　这日深夜，玉清珩处理完手头紧急事务，踏着月色回到听竹小筑。

　　院中寂静，竹影斑驳，唯有若离的房中透出一点微光。

　　他轻轻推门而入，见她坐在窗边，手中拿着那几块黑色碎片，在月光下静静端详。

　　覆眼的绫带让她的神情难以捉摸，但那微微侧首的姿势，流露出一种罕见的专注。

　　“阿离。”玉清珩轻声唤道，怕惊扰了她。

　　若离没有回头，只是将碎片收起。“回来了。”

　　“嗯。”玉清珩走到她身边，将一份还带着清冽寒气的玉盒放在桌上，“药王谷刚送来的‘九转凝魂膏’，对稳固神魂有奇效，或许能缓解‘缠魂丝’之痛。”他记得她偶尔会因毒素而微微蹙眉，虽只是一瞬，却被他看在眼里。

　　若离的目光落在玉盒上，沉默片刻，道：“多谢。”

　　“联盟事务繁杂，近日恐无法常伴你左右。”

　　玉清珩看着她，语气带着歉意，“我已加派了可信弟子在附近巡视，你若有事，可凭此符唤我。”他取出一枚质地温润、刻有清心剑纹的玉佩，递到她面前。

　　这是蕴含了他一缕本命剑意的心念相连之物。

　　若离没有立刻去接。

　　玉清珩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温润的侧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良久，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接过了那枚玉佩。

　　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丝轻微的痒意。

　　“好。”她将玉佩收起，声音依旧平淡。

　　玉清珩心中微松，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意。

　　他知道，这已是她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接受。

　　“疯王近日在西北荒原现身，与一群妖修冲突，挥手间覆灭了一个中型部落，手段残忍。”

　　玉清珩谈起正事，眉头微锁，“其力量增长极快，行事也越发无所顾忌。联盟已将其列为最高威胁之一。”

　　“他在收集东西。”若离忽然开口。

　　玉清珩一怔：“何物？”

　　“魂魄，精血，还有……地脉核心。”

　　若离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些魔傀，需要大量能量驱动。‘归墟’的同化，也需要锚点。”

　　玉清珩神色一凛。

　　他立刻联想到各地灵脉枯竭和神魂尽失的惨案！“原来如此……多谢你，阿离，这条信息至关重要。”

　　若离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月色。

　　玉清珩看着她清冷的侧影，心中情绪翻涌。

　　她明明知晓许多关键，却始终置身事外，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等待什么，或者说，在抗拒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她并非全然无情。

　　否则，不会收下玉佩，不会透露信息。

　　“阿离，”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这场浩劫，关乎亿万生灵。若你……若你知晓更多，望能告知。并非强迫，只是……多一分准备，或许便能多救下一些人。”

　　若离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月光下，覆眼的绫带泛着清冷的光泽。

　　“我知道的，未必是你们想知道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漠然，“而且，拯救苍生，是你们的事。”

　　玉清珩心头一涩，却并未失望。

　　至少，她没有直接否认。

　　“我明白。”

　　他点头，“守护苍生是我的责任。而守护你，”他顿了顿，目光坚定，“是我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小筑。

　　屋内，若离指尖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感受着其内蕴含的、与她体内“缠魂丝”的阴寒截然不同的温暖剑意。

　　窗外，玉清如往常一样，在院中静立片刻，如同无声的守护，方才化作剑光投向迎客峰。

　　她“望”着那剑光消失的方向，许久，才轻轻收起玉佩，重新拿起那黑色碎片。

　　碎片在月光下，折射出幽暗的光泽，其内仿佛有星云流转，又似隐藏着吞噬一切的黑洞。

　　拯救苍生？

　　她心中无此念。

　　但若这漩涡注定要将她卷入，那么，在风暴彻底降临前，她需要拥有足以撕碎一切阻碍的力量。

　　无论是“缠魂丝”，“清扫者”，疯王，还是那冰冷的“归墟”。

　　以及……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又为何会立于这风暴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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