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秀娘与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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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西边陲有座鬼湾村,村前盘着条墨绿的河,名唤“忘川”,听老辈人说,这河底沉着前朝的水鬼,专拖夜里洗衣的妇人;村后倚着座黑黢黢的山,唤“千疤崖”,崖壁上全是刀砍斧凿的痕迹,据说是当年赶尸匠停尸的地方。这村子最邪乎的是七月半——鬼门开那日,家家户户得在门口挂三盏白灯笼,灯油得用菜籽油混着朱砂,说是照得鬼路明,自家魂灵才不会被勾错。

  可今年七月半,鬼湾村的怪事比往年多了十倍。

  头桩怪事出在王屠户家。他家养的黑狗“铁柱”平素凶得很,见着生人能扑上去咬裤脚,偏巧十五夜里,铁柱缩在柴房角直打摆子,尾巴夹成根细面条。王屠户举着杀猪刀骂:“没出息的东西!”凑近一瞧,地上影子竟没了!黑狗蹲在青石板上,底下只有白花花的月光,连个狗影都没有。

  第二桩怪事是李寡妇的腌菜坛。她坛子里泡了十年的酸豆角,是给未来女婿的聘礼,偏十五后开坛,酸豆角全烂成了黑泥,坛底还沉着张湿淋淋的红布——那是她早夭女儿的襁褓,三年前下葬时明明烧了的。

  最邪乎的是村东头的阿秀。阿秀是个绣娘,手巧得能绣活的凤凰,飞针走线时,连停在窗台上的麻雀都扑棱棱跟着绣样转。可十五后,她绣的并蒂莲突然抽了丝,金线软得像泡了水的棉絮,最奇的是,每夜她睡下,总觉得有双冰凉的手在她绣绷上摸来摸去,第二天起来,绣样准保多出只青紫色的手印子。

  “这是闹鬼了!”村头神婆陈阿婆摇着铜铃往村口一站,“我去后山土地庙求了签,签文说‘影失魂不聚,河翻怨难平’。”

  一、影子被偷的村子

  鬼湾村的日头落得早,才酉时三刻,家家户户就关了门。阿秀攥着绣绷往家跑,路过晒谷场时,忽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阿秀——阿秀——”

  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在喉咙里。阿秀抬头,晒谷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影子缩在地上,比寻常淡了一半。她伸手去踩影子,指尖却穿了过去,像踩了团雾。

  “救命!”她尖叫着往家冲,门闩刚插上,就听见墙根有响动。低头一看,地上的影子竟立起来了!那影子歪歪扭扭,脖子拧成一百八十度,眼睛是两个黑窟窿,正咧着嘴笑。

  “还我影子!”影子开口,声音像砂纸擦木头。

  阿秀一屁股坐在地上,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影子慢慢爬过来,指尖戳她的额头:“你绣的并蒂莲,真好看啊……”

  第二日,阿秀病了,说胡话全是“青紫色的手”“没有影子的狗”。陈阿婆来瞧,往她额头上贴了张黄符,又烧了把艾草,烟雾里嘟囔:“影妖作祟,得找当年的根由。”

  所谓“影妖”,是鬼湾村老人口里的禁忌。传说二十年前,村里有个绣娘叫春枝,手巧不输阿秀,偏生被村东头的张财主看上了。张财主娶了三房太太,还想纳春枝当四姨太,春枝宁死不从,投了忘川河。

  “当时河水红得像血,捞上来时,她手里还攥着半幅绣品。”陈阿婆敲着烟杆,“后来村里就总丢影子,起初以为是河神索命,后来才发现——是春枝的魂儿没走,她怨自己投河前把陪嫁的绣绷沉了河,怨张财主毁了她名声,更怨村民没人替她说话。她的魂儿附在河底的绣绷上,专偷活人的影子,用影子养自己的怨气。”

  “那咋办?”阿秀的娘急得直掉泪。

  “得让她安息。”陈阿婆望向忘川河,“得找到她沉的绣绷,烧了;再替她了了心愿。”

  二、河底的绣绷

  找绣绷谈何容易?忘川河深不见底,村里最胆大的后生都不敢下去。陈阿婆说,当年春枝投河后,她爹偷偷潜过水,只摸到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子上沾着黑泥,怎么洗都洗不掉。

  阿秀却来了劲。她跪在堂屋给春枝牌位磕了三个响头:“春枝姐,我知道你委屈。我帮你找到绣绷,你好生走,我替你绣幅新的陪嫁。”

  第二日,阿秀揣了块糯米糕,独自往忘川河边去。

  河边的风裹着腥气,吹得她鸡皮疙瘩直起。她脱了鞋,慢慢往水里挪,水先是凉,再是刺骨,最后像有双大手拽着她往下拉。阿秀咬着牙,摸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块朽木,上面缠着团黑丝线。

  “找到了!”她大喊,可刚要往上拽,脚踝突然被抓住。水面翻起黑浪,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冒出来,青紫色的嘴唇,头发像水草似的缠在她胳膊上。

  “你还我影子!”女人尖叫,指甲有三寸长,掐进阿秀肩膀。

  阿秀疼得眼泪直流,却想起陈阿婆教的咒语:“春枝姐,我是替你寻绣绷的!你当年绣的并蒂莲,我见过,针脚比我还齐整!”

  女人动作顿住。阿秀接着说:“你说你恨张财主,可他早死了,坟头草都三尺高;你恨村民,可那年你投河,王婆婆偷偷给你烧了七七四十九斤纸钱,李大爷在你坟前种了棵桃树,今年结了满树桃儿……”

  女人的脸慢慢模糊,声音软下来:“真的?”

  “真的!”阿秀从怀里掏出个绣囊,里面是她昨夜赶工的并蒂莲,“你看,我按你当年的花样绣的,花瓣上还沾了露水呢。”

  女人伸手去摸,指尖穿过绣囊,却笑了。她松开阿秀,慢慢沉进水里,水面浮起块霉烂的绣绷,上面绣着半朵并蒂莲,针脚和阿秀的一模一样。

  三、烧绣绷,解怨气

  阿秀把绣绷拖上岸时,村里的人都来了。陈阿婆举着铜铃,围着绣绷转了三圈,嘴里念着:“一解冤屈,二散怨气,三归极乐——起!”

  铜铃“叮铃”作响,突然炸出一声脆响,震得人耳朵生疼。绣绷“呼”地燃起来,火舌舔着上面的黑泥,烧出一股焦糊味。阿秀看见火里浮现出春枝的脸,她穿着当年的红嫁衣,对着阿秀笑了笑,慢慢消散了。

  怪事是从第二天开始的。王屠户的黑狗铁柱突然蹦起来,追着自己的影子跑了半条街;李寡妇打开酸豆角坛,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新腌的黄瓜,坛底压着张纸条:“娘,等我出嫁了来看您。”

  最妙的是阿秀,她重新铺好绣绷,金线银线听话得很,绣出的凤凰活灵活现,连屋顶的麻雀都扑进来,站在绣架上歪头看。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留下了。

  后来鬼湾村的人发现,每月十五夜里,忘川河边会飘起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绣线浸了桂花蜜。老人们说,那是春枝走了,可她的魂儿还惦记着村子,化成了河风,替晚归的人照照亮。

  阿秀后来嫁了个画画的先生,先生总说她的绣品里有股灵气,像藏着段故事。阿秀只是笑,她知道,那是春枝姐的影子,在她的绣线里,好好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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