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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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三十年的梅雨季来得急。

  青溪村的青石板路浸在水洼里,像撒了把碎银。西头破庙的老钟敲了七下,十四岁的巧珍缩在灶屋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死丫头还不出来?”

  婆婆的铜烟杆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狠狠地砸向门框,发出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刹那间,无数耀眼的火星四溅开来,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纷纷扬扬地落在巧珍那件已经被洗涤得泛白的蓝色布衫上。

  巧珍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火星。与此同时,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半匹尚未染色完成的靛蓝粗布也险些滑落。这可是婆婆今天早上特意交给她的任务,要求必须在下雨之前将布料染成深蓝色,以便为家中的小儿子制作夏日衣裳。

  染坊位于村庄的东侧尽头处,只需穿过横跨在清澈见底的青溪河之上的木质小桥即可到达目的地。巧珍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布包裹,一步一步踏上桥面。当她刚刚行至桥梁中央时,突然间,一阵沉闷的声响彻耳畔。

  她心头一紧,急忙回过头去张望。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原来,年仅七岁的堂弟阿福此刻正紧紧趴在桥栏杆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和惊愕。

  “巧珍姐!水鬼!水鬼抓我——”

  话音未落,一只青灰色的手从水面冒出来,攥住了阿福的脚踝。巧珍尖叫着扑过去,却被一股巨力拽得踉跄。她看见水鬼的脑袋浮出水面,腐烂的青苔粘在额角,眼球浑似两颗泡发的枣子。

  “救……救我……”阿福的声音被水泡得支离破碎。

  巧珍想也没想,抄起脚边的洗衣棒槌砸向水鬼的手。棒槌落处,水面炸开血花,水鬼发出尖啸,松开了阿福。但它的手转而缠上了巧珍的腰,腐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你坏了我的事……该换你下去……”

  巧珍挣扎着去掰那爪子,却触到一片黏腻的鳞片。她这才看清,所谓水鬼根本不是人,而是条丈许长的青鳞蛇,蛇尾上还拴着块发黑的骨头——那是村东头老河工上周失踪的陪葬玉牌!

  “救命啊——”

  巧珍的呼救被激流吞没。最后一刻,她看见岸上的婆婆抱着阿福,非但没喊人,反而往她身上吐了口唾沫:“作孽的扫把星,淹死了干净!”

  巧珍断气时,村尾的草棚里,另一个姑娘正攥着母亲的手掉泪。

  十七岁的春妮静静地躺在那张破旧不堪、散发着阵阵霉味的草席之上,脸色苍白如纸且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青灰色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一般毫无生气可言!要知道这可是个不折不扣从村子里长大并出名已久的啊:打小开始便因为一场意外事故而导致脑袋受创严重——据说还是在年仅三岁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给磕破了头呢,但自那以后就经常会说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有些荒诞不经之言语来……等到长到十岁左右又不幸跌入过一回臭烘烘脏兮兮的大粪坑里去啦(真真是可怜至极)!好在最后终于被打捞上岸给救活过来咯可却也因此变得越发痴呆起来啰~从此以后整天都是傻乎乎地蹲守在村外那条蜿蜒曲折流淌而过的小河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嘎嘎叫不停的可爱小鸭子们发呆发愣;要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实在忍受不住了才会跑去附近四处寻觅些早已腐烂变质坏掉不能吃的烂桃子勉强填饱肚子而已......然而就在昨天黄昏时分,这个可怜的女孩竟然鬼迷心窍般紧跟着那群正在嬉戏玩耍中的鸭子一起朝着不远处茂密繁盛的芦苇荡方向走去;结果当人们再次发现她身影之际整个人都已经浸泡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并且胸前还深深地插进了一根断裂开来的破烂船桨呐!

  “妮子,妮子,你可算喘气了!”

  春妮的哥哥春生红着眼眶拍她脸颊。草棚漏雨,他举着破瓦罐接水,罐子里的水晃出涟漪,照见春妮缓缓睁开的眼。

  “哥……”

  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头,却把春生吓得一哆嗦。这不是妮子的声气!妮子说话总带着奶气的拖腔,可这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的泉水。

  “我……我这是在哪儿?”

  春妮动了动手指,触到粗布床单。她想坐起来,却看见自己肿得像发面馒头的手——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本就粗糙,可这双手更瘦,指节变形,虎口有常年握剪刀留下的茧。

  春生拿来铜镜。镜中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塌鼻梁,厚嘴唇,左颊有块铜钱大的烫伤疤,头发枯黄得像秋草。春生“扑通”跪下:“菩萨啊!妮子的魂……妮子的魂走了?”

  春妮却觉得头痛欲裂。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来:青溪村的染坊,婆婆的铜烟杆,被蛇拖下水的瞬间……她终于明白——自己借了春妮的尸身还魂!

  “哥,我不是妮子。”她抓住春生的手腕,“我叫巧珍,住在村西头,今早被水鬼拖下桥的。”

  春生瞪大眼睛,连滚带爬去村头找了王半仙。那老头叼着旱烟袋摸了摸春妮的脉,突然脸色煞白:“是‘替尸’!活魂占了死尸的身子!妮子的阳寿尽了,巧珍的魂灵无主,这才附了她身上……”

  巧珍在春生家落脚的消息,三天就传遍了青溪村。

  “作孽哦,傻春妮的身子竟被野鬼占了!”

  “可不是?昨儿我还看见她在河边烧纸,嘴里念叨‘巧珍姐莫怕’……”

  “怕什么?我娘说,借尸还魂的要么是大善人,要么是大恶人。春妮那么傻,指不定是替哪个冤鬼挡灾……”

  春生听着闲言碎语,把院门关得死死的。巧珍却像换了个人——她不再痴痴呆呆蹲河边,反而翻出春妮攒的碎布头,坐在门槛上绣花。

  “哥,这并蒂莲怎么总歪?”她咬着绣线皱眉。

  春生凑过去:“我瞧着挺好,比妮子从前绣的强多了。”

  巧珍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自信和骄傲:“哈哈,说起这个啊,可有意思啦!我以前可是个染坊的绣娘呢,专门负责给那些绸缎庄描绘精美的花样哦。就像这朵并蒂莲,如果不把花瓣尖尖朝上挑一挑,怎么能显出它的精气神来呢?”

  听着巧珍的话,人们不禁对这位心灵手巧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原来,巧珍的命运十分坎坷。她的父母早早离世,年仅十二岁的她便被迫卖身到县城里最大的“锦云绸庄”做学徒。然而,她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凭借自己过人的天赋和勤奋努力,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能够独立完成各种复杂的图案设计,成为了庄内备受瞩目的佼佼者。又过了两年,巧珍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技巧,成功晋升为庄里的中流砥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巧珍年迈的奶奶突然病倒了,而且病情日益严重。心急如焚的巧珍不顾一切地偷偷跑出庄子赶回老家探望奶奶,但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更为不幸的是,由于这次擅自离岗事件,巧珍遭到了严厉惩罚,并被狠心的婆婆卖给一个年老体衰的光棍当作妻子填充门户。其实那位婆婆早就觊觎巧珍精湛的刺绣技艺,一心想着利用她赚钱,好给自己家娶媳妇时多要点彩礼钱。

  听完巧珍悲惨的遭遇后,春生气愤不已,一边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老太婆真是心狠手辣啊!不过你放心吧,明天我会亲自前往县城去找那张牙侩,请他帮忙推荐你进入一家大型绸缎庄工作。以你的本事,肯定没问题的!”

  “不用。”巧珍摇头,“我在这儿,先替妮子把该了的事了了。”

  春妮的记忆逐渐清晰。这姑娘虽痴,却有副软心肠:

  她总把讨来的馍馍分给村口流浪的老黄狗;

  阿福抢她的野莓,她反而把自己藏的糖块塞给人家;

  最后那晚,她是听见芦苇荡里有哭声才去的——那是被丈夫休回娘家的巧珍表嫂,因走投无路要投河。

  “表嫂……”巧珍猛地站起。

  春生吓了一跳:“你咋了?”

  “我要去芦苇荡。”巧珍攥紧绣绷,“妮子最后是去救人的,我得替她找到表嫂。”

  芦苇荡里蚊虫叮咬,巧珍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她记得春妮的记忆里,表嫂的哭声是从西南角传来的。拨开半人高的芦苇,她看见水边蜷着个妇人——正是巧珍的远房表嫂周氏,衣裳撕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表嫂!”巧珍扑过去。

  周氏抬头,眼神像受惊的鹿:“你是……巧珍?”

  原来周氏被丈夫诬陷与人通奸,婆家要浸猪笼。她逃到青溪村,想找巧珍帮忙告官,却在芦苇荡迷了路,险些被水鬼拖下水。是春妮听见动静,想拉她上岸,却被蛇尾扫中,跌进水里没了气。

  “是我害了妮子……”周氏哭着要磕头。

  巧珍扶住她:“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先回村。”

  周氏回到娘家,立刻报了官。她丈夫赵屠户仗着有几个臭钱,买通里正压下状子,反说周氏“克夫”,要烧她的“淫妇牌位”。

  巧珍得知后,连夜翻出春妮攒的碎银,又求春生去县城找锦云绸庄的张掌柜——当年她学徒时,张掌柜最疼她,说过“有难处尽管找我”。

  张掌柜听完来龙去脉,拍案而起:“赵屠户强买民女、诬陷通奸,这是人命官司!”他写了状纸,又派伙计跟着巧珍去县衙。

  县太爷是出了名的清官,升堂时听了周氏哭诉,又验了赵屠户买通里正的账本,当场拍惊堂木:“赵屠户欺妻灭子,杖责五十,流放三千里;里正受贿,革职查办!”

  消息传回青溪村,村民们炸开了锅。王媒婆叉着腰骂:“春妮那傻丫头,死了还要惹事!”可更多人却对春妮(实则巧珍)刮目相看——谁不知道赵屠户横行乡里多年?这“傻春妮”竟有这般手段!

  巧珍替表嫂讨回公道的第七天,青溪村下起了血雨。

  染坊的老河工在河边打鱼,网到个东西——是截青鳞蛇尾,尾巴尖还拴着块发黑的骨头。当晚,巧珍便发起高烧,梦里有个声音咬牙切齿:“贱人坏我好事……我要你偿命!”

  “是那蛇妖!”王半仙摸着胡子,“它本是修炼百年的蛇精,专在青溪河吃人魂魄。巧珍你坏了它的好事,它自然要寻仇。”

  春生急得团团转:“咋办?要不……把妮子的尸身还回去?”

  “不行。”巧珍摇头,“妮子的阳寿尽了,我占了她的身子,就得替她走完这一程。再说,蛇妖要的是我,与妮子无关。”

  她让春生请了十里八乡的道士,在院门口贴满符咒,又把春妮的旧衣服烧了三回。可第三天夜里,蛇妖还是寻来了——它化作青烟钻进屋子,缠上巧珍的脖子。

  “交出你的原身,我留你全尸!”蛇妖的声音像刮玻璃。

  巧珍咬着牙,摸出枕头下的剪刀——那是春妮的陪嫁,刃口磨得发亮。她拼尽全力刺向蛇妖的眼睛,蛇妖痛吼着松开手,撞碎窗户逃了出去。

  经此一劫,巧珍元气大伤。春妮的魂魄却在这时轻轻飘了出来。

  “姐姐,谢谢你。”春妮的身影半透明,脸上带着笑,“我在这身子里的日子,比活着时快活多了。你能替我照顾哥哥,替表嫂申冤,我死也值了。”

  巧珍愣住:“你是说……你要走了?”

  “嗯。”春妮点头,“我的阳寿尽了,本就该去投胎。只是舍不得哥哥,舍不得这村子。”她转向春生,“哥,以后姐姐会替我陪着你。你要好好吃饭,别总熬夜染布……”

  春生哭着去拉春妮的手,却只穿过了她的衣袖。春妮最后看了巧珍一眼:“姐姐,这身子就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活。”

  话音刚落,春妮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飘向窗外。巧珍觉得心头一轻,却又像少了什么。她摸了摸左颊的烫伤疤——那疤不知何时淡了许多,倒像是春妮的印记。

  蛇妖被打跑后,青溪村恢复了平静。

  巧珍以“春妮”的身份活着,却没人再把她当傻子。她会帮村妇描花样,教小媳妇染蓝布,连最刁蛮的阿福娘都逢人就说:“我们妮子(指巧珍)手巧心善,比亲闺女还强!”

  春生依旧每天去染坊,只是不再熬夜。他把巧珍绣的并蒂莲帕子挂在床头,逢人便说:“这是我妹妹的手艺。”

  半年后的清明,巧珍带着春生去给春妮上坟。她把一束野菊放在碑前,轻声道:“妮子,我们都好。你安心投胎吧,下辈子定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风过处,碑前的蒲公英簌簌飞舞。巧珍忽然听见耳边有个轻快的声音:“姐姐,我看见阿福了,他在河边喂鸭子呢……”

  她转头,却只看见春生在擦眼泪。

  那年秋天,锦云绸庄的大掌柜亲自来青溪村,要接巧珍回县城当绣坊主。巧珍却拒绝了——她爱上了这里的山水,爱上了春生的踏实,更爱上了“春妮”这个身份带来的温暖。

  “我就留在这儿。”她笑着,“替妮子看遍青溪的春秋。”

  后来,青溪村里渐渐传出一种奇妙的说法:原来啊,借尸还魂这种事情最为讲究的就是缘分啦!你瞧那春妮儿傻乎乎的样子,但其实呀,这正是她善良纯真的表现呢;而巧珍则心灵手巧、聪慧过人,这份坚韧不拔也是难能可贵哟!当这两位姑娘的魂魄相互碰撞之际,仿佛迸发出无尽温暖与美好,宛如人间至景一般令人陶醉不已。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又过去了许多年。有一天,巧珍精心绘制了一幅名为《双蝶图》的刺绣作品——只见画面中有两只美丽的蝴蝶停歇在娇艳欲滴的并蒂莲花之上,其中一只蝴蝶的翅膀上赫然留有一道淡淡的烫伤疤痕,另一只蝴蝶的翅膀则沾染着晶莹剔透的青溪水渍。巧珍微笑着解释道:“看呐,这便是我与妮子的灵魂所在之处哦,我们将永远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时至今日,每当青溪村的绣娘姐妹们学习描绘花样之时,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总会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们:“记住喽,下针的时候一定要均匀整齐才行,而且还要心怀善意呢。就如同当年巧珍姐姐所绣制的那朵并蒂莲一样,每一针每一线都蕴含着两位姑娘之间深厚无比的情谊啊!”

  多年后的一个雨夜,春生突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巧珍心急如焚,四处求医问药却都不见效。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春妮的声音:“姐姐,去村外的古井,那里有解救之法。”巧珍来不及细想,撑着伞就往村外跑去。

  到了古井边,一道幽光闪过,一只灵蝶飞了出来,正是《双蝶图》里那只有烫伤疤痕的蝴蝶模样。灵蝶带着巧珍找到了一块古老的玉佩,玉佩散发着柔和的光。巧珍刚拿到玉佩,春妮的声音再次响起:“姐姐,这玉佩能救哥哥,它是我积攒的善念所化。”

  巧珍赶忙回到家,将玉佩放在春生枕边。不一会儿,春生的烧就退了,缓缓睁开了眼。

  此后,青溪村流传着更神奇的传说,说巧珍和春妮的情谊感动了天地,她们的灵魂化作了守护村庄的神灵,庇佑着村里的每一个人,让青溪村一直安宁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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