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他定义了生命，而故乡已成地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绝望平原上那支由亡灵、巨龙和人类组成的混合大军，还是花墙之后，那些严阵以待，准备血战到底的精灵士兵，此刻都像是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数十万道目光，汇聚于一点。

　　那道由亿万朵圣洁白花组成，谦卑地为一人分开的，通往精灵之森的，无尽花路。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那香气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抚平了士兵们因长期征战而紧绷的神经，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杀戮与暴戾。

　　钱多多站在人类部队的最前方，他那张总是挂着市侩笑容的胖脸，此刻已经完全呆滞，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他，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不是幻觉。

　　他身后的地球玩家们，更是集体失声。

　　他们见过吴良的强大，见过他一掷千金的豪迈，见过他谈笑间屠戮哥布林巢穴的冷酷。但他们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达到这种匪夷所思，近乎创世的境界。

　　这已经不是“强大”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神。

　　真正的，行走于人间的神。

　　旗舰“懒人号”的平台上，气氛更是凝固到了极点。

　　艾莎手中的水晶棱镜，光芒疯狂闪烁，内部的能量读数指针，像疯了一样左右乱摆，最后“咔嚓”一声，不堪重负地直接崩断。

　　“无法解析……无法理解……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能量守恒定律……”她喃喃自语，镜片下的眼眸里，是学者见到终极真理时的狂热与迷惘，“他不是在‘净化’，也不是在‘转化’……他是在‘定义’！他将‘死亡’的法则，直接定义为了‘生命’！”

　　杰西卡和卡洛琳姐妹，脸上的表情同样精彩。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猩红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种名为“敬畏”的情绪。身为深渊的魅魔，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将一种法则扭曲、污染是多么困难。而将一种法则彻底改写，从根源上将其颠覆，这……这是传说中，那些创造了位面的始祖神，才拥有的权能。

　　菲欧娜跪坐在骸骨王座旁，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碧色的眼眸里，泪光闪烁。她想起了神圣教国典籍中，记载的所谓“神罚”与“神恩”，那些由教皇们故弄玄虚制造出的光影效果，与眼前这创世般的神迹相比，简直就像是孩童拙劣的涂鸦。

　　这一刻，她心中最后一点对旧神的迷惘，也彻底烟消云散。她的信仰，找到了最终，也是唯一的归宿。

　　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龙灵儿。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双手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双高傲的铂金色龙瞳，瞪得滚圆，里面写满了颠覆性的震撼。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圣域级的防御法阵……就这么……没了？

　　变成了……一堵花墙？

　　她想过无数种破局的方法。用龙息硬生生烧出一个洞，用上百头巨龙轮番撞击，甚至想过自己不顾一切，化作太古龙神形态，或许能撼动其分毫。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温柔到近乎离谱的方式。

　　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弄脏。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她心中那点因为对方陷入“困境”而升起的，幸灾乐祸的优越感，瞬间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那是一种，面对无法理解的，绝对的，更高维度的力量时，所产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震撼中时，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双手插着口袋，溜溜达达地走了回来。

　　他没有看那些对他投来狂热崇拜目光的士兵，也没有理会平台上那几个神情各异的女孩，而是径直走到了露娜面前。

　　露娜还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呆呆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看傻了？”吴良伸手，捏了捏她那尖尖的，手感极好的耳朵。

　　“啊……没……没有，主人。”露娜如梦初醒，小脸瞬间通红，连忙低下头。

　　“走了，进城。”吴良丢下一句，便自顾自地，重新瘫回了他的骸骨王座，顺手从露娜怀里，将那只名为“胡丽”的小狐狸接了过来，放在腿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

　　仿佛刚才那个创造了神迹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全军……前进！”

　　杰西卡深吸一口气，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用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洪亮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沉寂的军团，终于再次启动。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迟疑。

　　数万亡灵，踏着整齐的步伐，沉默地走上了那条由鲜花铺就的大道。它们空洞的眼眶里，灵魂之火在接触到花香时，非但没有被净化，反而跳动得更加旺盛。

　　人类士兵们，则像是走在圣地上的朝圣者，他们收起了兵器，脸上带着敬畏与狂热，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踩到任何一朵盛开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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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的龙群，发出了一声声低沉的咆哮，那咆哮中，充满了臣服的意味。

　　大军，浩浩荡荡地，通过了那道已经不能称之为“屏障”的花之门，正式踏入了精灵之森的疆域。

　　然而，与门外那圣洁绚烂的花海相比，门内的景象，却宛如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曾经清澈的溪流，如今变成了流淌着黑褐色粘稠液体的臭水沟。曾经美丽的林间空地，如今长满了扭曲的，如同肿瘤般的诡异菌类。那些本应充满灵性的花草树木，此刻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它们的枝干上，挂着一条条如同血管般搏动的黑色藤蔓。

　　就连林间的动物，也未能幸免。

　　一只本该灵动可爱的松鼠，从树上一跃而下，它的半边身体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另一只眼睛则变成了浑浊的血红色，充满了暴戾与疯狂。它嘶叫着，扑向行军队伍最外围的一具骷髅兵，然后被骷髅兵一脚踩成了肉泥。

　　一只本该优雅的独角兽，倒在腐烂的草地上，它的身体肿胀，嘴角流着黑色的涎水，那根象征着纯洁的螺旋尖角，也已断裂，伤口处，涌动着黑色的脓血。

　　整个森林，都像是一个重病的病人，在痛苦地呻吟。

　　露娜站在平台上，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记得，那条小溪，是她小时候最喜欢捉鱼的地方。她记得，那片空地，是每年“繁花之节”举行庆典的场所。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她的家，病了。

　　就在这时，前方开路的亡灵军团，忽然停了下来。

　　“主人，前方发现一支精灵巡逻队。”杰西卡的声音，在吴良耳边响起。

　　吴良连眼睛都懒得睁，只是懒洋洋地问：“活的死的？”

　　“……看起来，半死不活。”杰西卡的声音，有些古怪。

　　魔法沙盘上，浮现出了前方的影像。

　　那是一队大约二十人的精灵。他们和昨天那个刺客一样，穿着墨绿色的皮甲，但他们的动作，却无比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如同干枯树皮般的灰败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眸里，是一片死寂的，没有任何神采的空洞。

　　他们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在林间游荡。

　　“枯萎者……”露娜看着那些同胞，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他们的灵魂……被凋零之力彻底侵蚀，已经……变成了没有心智的行尸走肉。”

　　“哦？那不就是高级点的僵尸么。”吴良随口评价道。

　　“主人，”杰西卡的神情变得严肃，“我们的一支人类斥候小队，在前方五十里的‘月语林地’失联了。我怀疑，他们遭到了伏击。”

　　“月语林地？”露娜的身体，又是一颤。

　　“让钱多多派人去看看。”吴良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已经派了，是‘利刃’佣兵团的第三分队，由一个叫‘雷蒙’的白银级战士带队。”杰西卡回答道，“他们是经验最丰富的丛林作战专家。”

　　话音刚落，一名传令兵，便骑着骸骨战马，从前方飞奔而来，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切：“报告将军！‘利刃’第三分队在月语林地遭遇大量‘枯萎者’伏击！请求支援！雷蒙队长……快顶不住了！”

　　消息传来，整个指挥平台，气氛瞬间一紧。

　　吴良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那名焦急的传令兵，而是看向了露娜。

　　精灵王女的娇躯，在剧烈地颤抖。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陷入了掌心。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悲伤与痛苦，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彻骨的杀意。

　　她缓缓地，从背后，取下了那张名为【月神之泪】的长弓。

　　“主人。”

　　她转过身，对着吴良，单膝跪下。

　　“请允许我，去了结他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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