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第一刀砍自己

　　邺城的雪又下了起来，细密的雪沫子打在窗纸上，晕开一片片湿痕。曹操居住的院落比昔日的丞相府小了一大半，是两个普通院子打通的——他的妾室不少，若不扩建，实在住不开。可即便如此，院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墙角堆着白菜，廊下挂着晾干的腊肉，倒有了几分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书房里，炭盆的火苗跳得微弱，曹操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卷《华夏日报》（徐州新闻报更名为华夏日报，也变成了每天都发行），目光落在“保护私产”那一段，久久未动。曹丕垂手站在对面，帽檐压得很低，不敢抬头看父亲的眼睛。

　　“知道错了吗？”曹操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怒火，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父亲……我……”曹丕张了张嘴，喉咙发紧，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自己组建“除寇”、窃取黑料、十几次刺杀曹铄，还有用夏侯家、曹家亲人威胁曹铄的蠢事，只觉得脸上发烫。

　　“你想说，我当年和曹铄也是明争暗斗，没资格说你？”曹操抬眼，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陡然冷了几分，“我和他，是路线不同——我代表朝廷和世家大族的利益，想走‘私天下’的老路；他代表百姓的利益，要开‘公天下’的新路。我们是两大利益集团的争斗，输了，我和世家无话可说。可你呢？”

　　他把报纸往案上一拍，声音里终于带了情绪：“你干的是什么？是刺杀！是拿亲人的命当筹码！我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曹铄——就算他当年真的到了邺城，你的威胁也屁用没有！他绝不会为了几百个族人，放弃河北千万百姓！你要是真敢杀人，这辈子就别想抬头，遗臭万年都是轻的！”

　　“孩儿糊涂！孩儿有罪！”曹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一下又一下，很快就渗出血迹，“是孩儿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求父亲给我一条改过的路！”

　　曹操看着他磕得通红的额头，眼神复杂，有失望，也有不忍。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得去求曹家、夏侯家的族人原谅——挨骂也好，受辱也罢，你都得受着。不然，你这辈子就彻底废了，没人会瞧得起你。”

　　“我……我还有未来吗？”曹丕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迷茫。他总觉得，自己刺杀过曹铄，曹铄就算不杀他，也绝不会再容他。

　　“未来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给的。”曹操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另外，把你那点阴谋诡计收起来。曹铄不杀你，不是怕你，是不想破坏天下和解的局面，不想让百姓觉得‘新朝和旧朝一样嗜杀’。可你要是再犯，你和司马懿都得死无全尸——你是一点没看透你二哥，他该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说完，曹操不再看他，抬脚走出了书房，留下曹丕一个人跪在原地。雪光从窗缝里透进来，照在他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上。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做的糊涂事：为了权力，算计亲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悔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终于明白，自己和曹铄的差距，从来不是权力，而是格局。

　　与此同时，曹铄的府邸里，暖阁中坐满了人。没有宴席，只有几碟干果和一壶热茶，丁氏、严氏坐在上首，吕玲绮、甄宓、孙尚香三位夫人分坐两侧，几个孩子挤在中间，叽叽喳喳地闹着，一派温馨和睦。

　　“二位母亲，三位夫人，今天找你们来，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我们可能要搬家了。”曹铄端起茶杯，语气平静地说道。

　　“搬家？”丁氏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里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严氏也点了点头，仿佛早有预料。倒是七岁的吕安从母亲腿上跳下来，仰着小脸问：“爹，为什么要搬家呀？这里住得好好的，还有我的小院子呢！”

　　曹铄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耐心解释：“因为这州牧府不是我们的私产，是华夏政府的公产。我们要是一直占着，其他官员说不定也会学着占公家的房子、土地，那咱们的华夏，不就又回到旧朝‘以公谋私’的老路上了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丁氏笑着开口，语气里满是欣慰，“当年你在徐州提出‘公天下’的时候，我和你岳母就合计着，不能给你拖后腿。我们拿出了私房钱，在旁边的‘安和里’买了两个相邻的小院，已经收拾好了，够咱们一大家子住。”

　　严氏也跟着点头，拍了拍曹铄的手：“你放心，我们做长辈的，懂你的心思。不能因为我们是你的家人，就搞特殊化，让别人背后戳脊梁骨。搬家的事，我们都同意。”

　　吕玲绮抱着三岁的女儿曹念，柔声说道：“夫君，我们三姐妹也都支持你。住公家的房子，总觉得不踏实；住自己买的小院，虽然小点，却心里敞亮，不用怕别人议论。”

　　孙尚香抱着一岁多的儿子曹牧，爽朗地笑了：“就是！我早就嫌这州牧府太大，走一圈都累得慌。小院多好，出门就能看到街坊邻居，还能和百姓聊聊天，比待在这‘官宅’里自在多了。”

　　甄宓轻轻抚摸着茶杯，温柔地补充：“夫君，我手里还有几间铺子和一些积蓄…。”

　　看着家人们一个个坦然支持的模样，曹铄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却也夹杂着几分愧疚。

　　他知道，搬家意味着家人要从宽敞的州牧府搬到狭小的民宅，要放弃“特权”带来的便利；甄宓拿出自己的嫁妆，更是为了不给外人留下“大丞相家人敛财”的话柄。他这改革的第一刀，先砍向了自己和家人，看似不近人情，可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管不住，又怎么去约束天下官员？

　　“谢谢你们。”曹铄的声音有些沙哑，“委屈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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