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落阁门时

　　戈壁的雪来得猝不及防。前一晚还只是飘着零星雪沫，第二天清晨林知夏推开筏子铺的门，就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远处的黑风沟都被雪盖得没了轮廓，只有茶缸放在门槛上，缸壁的绿光融开了周围一圈积雪，露出湿润的青石板。

　　“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戈壁下这么大的雪！”老周裹着厚棉袄，搓着手凑过来，看着远处的阁门方向，“这雪怕是把青石板路都盖了，咱们得去看看阁门，别被雪压塌了洞口。”

　　陈山河正帮着陈砚加固骆驼棚的毡布，闻言抬头看了看天：“雪还没停，风也烈，等晌午雪小些再去。”他指了指灶房，“张姨煮了姜茶，先喝碗暖暖身子，我去翻两件厚羊皮袄出来，阁门那边比这边冷。”

　　晌午时分，雪果然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雪粒，风也缓了不少。五人裹着羊皮袄，牵着老骆驼往阁门去。雪地里的路难走，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雪窝，老骆驼走在最前面，蹄子踩出的印子成了最好的路标。林知夏怀里的茶缸始终亮着微光，绿光落在雪地上，竟没留下一点痕迹，像被雪悄悄吞了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看见阁门的洞口——洞口被积雪堵了大半，只留下一道窄缝，缝里透出淡淡的绿光，是洞里的枯叶灯在亮。老驼从背包里掏出铁铲，刚要去铲雪，林知夏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茶缸在震。”

　　众人低头看去，茶缸的绿光突然变亮，缸壁的眼睛符号朝着洞口的雪堆眨了眨，雪堆里竟传来极轻的“簌簌”声，像有东西在动。陈砚握紧令牌，往雪堆边凑了凑：“是余影？”

　　“不像。”陈山河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雪堆——雪是温的，不像被影碰过的那样冰得刺骨。他刚要再摸，雪堆突然塌了一块，露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尖耳朵，圆眼睛，竟是一只戈壁里少见的雪兔，后腿被雪下的石头压住了，正瑟瑟发抖。

　　“是只兔子！”张姨赶紧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雪，“可怜见的，被雪埋了，还压着腿。”

　　林知夏也凑过去，把茶缸放在雪地上，绿光顺着雪蔓延，融开了压住兔子后腿的积雪。老周从背包里掏出布条，轻轻把兔子的腿缠好：“咱们把它带回铺子里养着吧，这么冷的天，放它在这儿也是冻死。”

　　就在这时，茶缸突然“叮”地一声，缸壁的叶子浮了出来，叶尖朝着阁门洞口指了指。陈山河皱了皱眉，走到洞口边，用铁铲铲开剩余的积雪：“先看看阁门再说。”

　　洞口的雪被清开，洞里的枯叶灯依旧亮着，绿光顺着石阶往下延伸。陈砚举着灯往里走，刚走两步，突然“咦”了一声：“石阶上有脚印！”

　　众人凑过去一看，石阶上的脚印很小，不是人的，也不是兔子的，更像是某种鸟类的爪印，带着点湿润的泥——可这大雪天，戈壁里的鸟早就躲起来了，怎么会跑到阁门洞里来？陈山河摸了摸脚印上的泥，又摸了摸洞壁：“泥是湿的，脚印是刚留下的，这鸟应该还在洞里。”

　　林知夏抱着茶缸往洞里走，绿光越来越亮。走到洞穴中央的阁门前，终于看见那只留下脚印的鸟——是一只羽毛乌黑的鸽子，正落在阁门的青石板上，脚爪上绑着一个小小的布卷，看见众人进来，也不飞，只是歪着脑袋盯着茶缸。

　　“是只信鸽！”陈砚走过去，轻轻解开鸽子脚爪上的布卷，展开来，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墨写着几行字：“阁门西侧三里，有新影痕，速查。落款是一个“叶”字。”

　　“‘叶’？”林知夏愣了愣，摸了摸茶缸里的叶子，“这是谁送来的？怎么知道阁门的事？”

　　陈山河接过纸，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突然皱起眉：“这字迹……像极了上一任守阁人年轻时的字。可他早就去世了，怎么会……”

　　老驼突然开口：“会不会是‘叶’阁的人？我跑戈壁时听老人们说过，以前除了守阁人，还有‘叶’阁的人在暗中帮着守护影的封印，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消息了。”

　　陈砚握紧手里的纸：“不管是谁，先去西侧三里看看再说。”

　　众人带着雪兔和信鸽，往阁门西侧走去。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走了三里路，果然看见雪地上有一片发黑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烧过，周围的雪都化了，露出底下的黑土，土上还留着几道细长的划痕，正是影的纹路。

　　“是影的痕迹！”陈山河蹲下来，摸了摸黑土，“刚留下没多久，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惊走了。”

　　林知夏把茶缸放在黑土旁，绿光顺着划痕蔓延，划痕里的黑气渐渐消散。她突然想起信鸽脚上的布卷，又想起那个“叶”字，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送消息的人把影惊走了！他知道咱们在阁门，还知道影的痕迹，肯定是友非敌。”

　　陈砚点点头，把布卷收好：“咱们先回铺子，把兔子和鸽子安顿好，再商量这事。”

　　往回走时，夕阳又把戈壁染成了金红色，雪地上的脚印被风轻轻盖住。林知夏怀里的茶缸亮着微光，那只雪兔窝在张姨的怀里，闭着眼睛打盹，信鸽则落在老骆驼的背上，时不时扑腾两下翅膀。

　　她看着身边的人，又看了看远处的筏子铺，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不管这“叶”是谁，不管新的影痕来自哪里，只要他们这“守阁的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茶缸的光还亮着，就总能应对。

　　风卷着雪粒，轻轻吹过阁门的方向，像是在提醒他们，新的守护，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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