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背负黑暗的男人（中）

　　风雪如刀，切割着极地研究所的废墟。金属残骸在风中发出尖锐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令带着小队踏入基地主入口，厚重的合金门早已被撕裂成扭曲的金属片，像一张被撕碎的面孔，无力地挂在门框上。门后的走廊漆黑如墨，只有风雪从裂缝中渗入，在地面上留下冰晶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铁锈、血液、烧焦的电路板，以及某种不属于卡丘世界生物的腥臭。

　　墙壁上布满了晶状异形留下的痕迹——那些半透明的晶体组织像寄生藤蔓般沿着电缆和通风管道蔓延，有的甚至已经刺穿了墙体，形成诡异的蓝紫色脉络。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防护服、断裂的枪械，还有——人骨。不是完整的，而是被撕裂、碾碎、甚至被异形晶体包裹的残骸，仿佛某种异化后的祭品。

　　令的右眼义眼不断投射出淡蓝色的扫描光波，构建出一幅实时的热成像图。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前方的主实验室区域，温度异常偏高，且有微弱的生物信号在活动。

　　“所有人，保持队形，不要落单。”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这一切只是例行任务。

　　队伍缓缓推进，脚步声在死寂的基地中格外清晰。他们经过一间休息室，玻璃墙已被击碎，里面的桌椅翻倒，地面上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墙上则布满了爪痕。一只异形的残肢被钉在墙上，仿佛是某种临死前的挣扎。

　　“队长…”身旁的队员小声询问，“你看到那个了吗？”

　　令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指向前方——那是一扇半开的防爆门，门后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某种生物在呼吸。

　　突然，黑暗中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十余只晶状异形从阴影中跃出，身体表面闪烁着诡异的蓝紫色光芒，如同活体水晶。它们的动作迅猛无比，直扑而来。

　　“散开！火力压制！”令一声令下，队员们迅速拉开阵型，枪声在狭窄的走廊中轰然炸响。子弹击中异形的晶体外壳，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令迅速后退几步，右手在腰间轻触，启动了背后的装置。一道淡蓝色的光幕瞬间展开，足有25米长，如同一面无形的墙，横贯走廊。

　　“弦能光幕启动。硬化处理。”光幕如同铜墙铁壁般阻挡了异形的视线，但凡有穿过的异形身体都将被暴露。

　　所有人站在光幕后，视野清晰穿透屏障，同时完全免疫异形的物理攻击。

　　“集中火力，打头部！”他冷静地下达指令，同时自己瞄准一只异形的头部，一枪爆头，晶体碎片四溅。

　　战斗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但整个走廊已布满异形残骸与队员的脚印。五人轻伤，三人重伤，所幸没有阵亡。

　　“打扫战场，清点弹药。”令低声命令，随后通过通讯频道联系信，“外部情况如何？”

　　“暂时安全，异型数量不多。”信回应，“但……哥，你注意点，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劲。”

　　令没有多问，只是点头。

　　就在他准备结束通讯时，右眼矩形扫描捕捉到通风管道中有一丝微弱的生命信号——两个人类，正在缓慢移动。

　　他皱眉，示意队员戒备，“我去看看。”

　　他沿着通风管道爬行，金属刮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当他抵达信号源时，掀开一块变形的金属板，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伊薇特的父母蜷缩在角落，满脸尘土与血迹，神情惊恐却依旧保持着理智。

　　“令……是你。”伊薇特的父亲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希望。

　　令眯着眼睛进行检查，发现两人身上出现了晶片化的现象，很明显被感染了。

　　他将两人扶起，低声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研究所被袭击的时候，我们正在做最后一批数据备份。”伊薇特的母亲颤抖着说，“我们躲进了通风管道……但其他人……都……”

　　她没有说完，但令已经明白了。

　　他沉默片刻，正准备带他们离开时，通讯频道中传来了信的声音：

　　“哥，你在通风管道那边？发现什么了吗？”

　　令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两个幸存者，伊薇特的父母。”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信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紧绷：“你……你怎么处理他们？”

　　“他们有被感染的部分，需要立刻清理。”

　　“什么？哥，他们是欧泊的同事啊！更是伊薇特的父母！施罗德不是说能救则救的吗！”

　　令握紧拳头，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不是我该做的决定，我必须执行施罗德下达的任务。”

　　“你……”信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什么，“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你和施罗德之间……到底在隐瞒什么？”

　　令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把伊薇特的父母扶起，低声说：“先出去吧。”

　　通讯频道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信低声说：“……那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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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没有回应，只是带着两人缓缓爬出通风管道。

　　当令将伊薇特的父母带到一间临时避难室后，两人感染的状况愈加严重了。一直在咳出带有巴布洛晶体粉尘的血液。令严肃的看向了两人。

　　“抱歉，现在你们俩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为了保证队伍安全撤离...”

　　我们明白，令。但是请你稍等一下。”伊薇特的母亲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芯片，递给令。芯片的外壳已经破损，但上面的编号清晰可见：

　　Project: Inverse Chord - Phase III

　　——逆弦化风暴·第三阶段研究计划

　　令的机械义眼迅速扫描，瞳孔微微收缩。芯片中的研究摘要揭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极地研究所并非孤立现象，而是整个卡丘世界逆弦化风暴扩散的“前哨站”。欧泊高层早已掌握风暴与巴布洛晶体之间的联系：晶体并非只是能源，而是“逆弦化”的媒介。他们用晶体建造城市、维持生态循环，但同时也在加速两个世界之间的撕裂。研究人员试图寻找逆转方法，但欧泊不希望他们继续下去。

　　“你们……已经知道了多少？”令再次开口。

　　伊薇特的父亲咳出一口带着晶体碎屑的血：“令，说真的，我清楚如果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我必死无疑，因为它违反了欧泊的保密条例。你作为机密保障部的人是可以无条件杀死我们的。但是我们必须冒险留下这段信息。”

　　母亲虚弱地笑了：“令，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这段研究资料任凭处理，即便交给高层也好…咳...咳，我们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回到基地见到伊薇特，就说没碰见过我们。我不知道这个资料对你和欧泊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们作为将死之人会保守住这个秘密的。尽管它会动摇许多欧泊成员的意志。但这就是真相，也许有一天，它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对不起。”令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芯片收好，然后缓缓举起枪。

　　”谢...谢.....伊薇特...好女儿”伊薇特父母的眼中已经出现了Y型的弦光碎片，晶状感染已经无法逆转。

　　两声沉闷的枪响在避难室中炸开。伊薇特的父母倒下，鲜血在地板上缓缓蔓延。

　　当信赶回主队集合点时，一眼就看到了令面前那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脚步猛然停住，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哥……你……”

　　令缓缓转头，眼神平静如常：“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他们……是欧泊的同事！”信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杀了他们？！”

　　“这是命令。”令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也是保护。”

　　“保护？！”信的眼中满是怒火，“你是在背叛欧泊！你是在背叛人类！”

　　令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信忽然感到一阵心寒。他想起小时候，自己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倒在训练场上。是令背着他在零下二十度的风雪中走了五公里，把他送进医疗舱。那时令的肩膀还很瘦，却撑起了他全部的重量。

　　后来令因为一次任务失误，被欧泊惩罚性剥夺了战斗权限，信偷偷把自己获得的“战术勋章”塞到令的战术箱里，只说了一句：“你才是我心中真正的队长。”

　　他们的感情，不是挂在嘴边的“我爱你”，而是沉默地背负彼此的命运。

　　可现在，他看着令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变了。”信低声说，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我没有变。”令缓缓开口，“只是，我看到了你还没看到的东西。”

　　“弟弟，回答我。你是来执行任务，还是来监视我？”

　　信愣住。

　　“施罗德让你来，不是为了帮我，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还‘忠诚’。”令的声音低沉，“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才是被操控的那一个？”

　　“哥，我……”

　　“我不是在背叛欧泊。”令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保护人类。”

　　信没有再说话。他看着令，看着他转身离开时那道孤寂的背影。

　　那一刻，他知道，他和令之间的裂痕，再也无法弥合。

　　风雪仍在继续，极地研究所的废墟中，只剩下信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片极夜的黑幕仿佛也在凝视着他。

　　“哥……你到底在保护什么？”他喃喃自语。

　　埋葬了伊薇特的父母，令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吩咐队员处理战场后携带好伊薇特母亲给予的芯片以及基地残留的资料，和信一起准备整队离开。

　　一路无话，在抵达施罗德安排的安全撤离点后，众人乘车立即返回欧泊基地。令望向北方的天空，耳边是伊薇特父母临终的遗言。令依靠着义眼再次对芯片进行了扫描。没有错，芯片当中的报告 竟跟拉薇当初与自己私下会面时提到的秘密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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