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抉择时刻

　　微型存储器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在苏韫莬的掌心，那细微的痛感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凝聚了一瞬。里面存放着的，是解剖他过往三十四年人生的手术刀，也是可能指引未来方向的、染血的地图。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空间崩溃。

　　凌曜和铁砧的行动迅捷如风。昏迷的“老枪”被小心地安置在特制的减震担架上，由凌曜带来的两名沉默助手负责转移。密室内的关键设备被快速拆卸、打包，不留任何可追踪的电子痕迹。整个安全屋如同一个被惊动的蜂巢，在高效的运转中迅速褪去所有功能，变回一具空洞的水泥躯壳。

　　“应急通道在车库下层，通往一条废弃的市政维护隧道。”凌曜一边将最后一个加密硬盘塞进特制背包，一边语速极快地对苏韫莬解释，“隧道出口在三公里外的河岸林地，那里有另一辆车接应。”

　　苏韫莬默默点头，将那份沉重的存储器紧紧攥在手心，跟上凌曜的脚步。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即将被遗弃的密室，掠过那张标注着冰冷代码的旧照片，心中一片冰封的火海。

　　他们穿过走廊，再次进入车库。那辆深灰色越野车和黑色厢式货车已经发动，引擎低沉地轰鸣着。铁砧持枪警戒在车库内侧一扇刚刚打开的暗门前，门后是向下的、散发着潮湿和锈蚀气息的混凝土阶梯。

　　“走！”凌曜低喝一声，示意苏韫莬和担架队先行。

　　就在担架被抬下阶梯，苏韫莬一只脚即将迈入暗门的刹那——

　　“嗡——！”

　　刺耳的、高频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车库内压抑的平静！安装在角落的监控主屏幕瞬间变成一片代表最高威胁等级的红色！屏幕上，数个光点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别墅外围的虚拟警戒线，正朝着车库方向直扑而来！

　　“他们强攻了！”铁砧的声音陡然拔高，枪口瞬间指向紧闭的卷帘车库门，“速度太快！不是侦查，是突击！”

　　凌曜脸色剧变，猛地看向中控屏幕上的数据流：“信号屏蔽被部分突破了！他们动用了专业级的电子战设备！”他立刻对着通讯器低吼，“放弃B计划！执行‘熔断’！重复，执行‘熔断’！阻挡他们，为我们争取时间！”

　　“熔断”显然是指彻底破坏安全屋设施，迟滞追兵的命令。

　　“来不及全部下去了！”铁砧看了一眼狭窄的阶梯入口和移动不便的担架，当机立断，“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苏韫莬脱口而出。让铁砧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强攻，无异于让他送死！

　　“必须有人挡住门口！”铁砧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式的决绝，“这是最优选择！快走！”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厚重的金属卷帘车库门猛地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变形！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外面的人竟然动用了冲击设备！

　　紧接着，是密集的、如同爆豆般的子弹射击声打在卷帘门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凸点！火力凶猛无比！

　　“走啊！”铁砧咆哮着，已经依托着货车作为掩体，步枪枪口死死锁定着即将被破开的大门。

　　凌曜眼神一厉，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犹豫。他一把抓住苏韫莬的手臂，用力将他推向暗门阶梯：“相信他！走！”

　　苏韫莬被巨大的力量推得一个趔趄，跌入向下的阶梯。在他被阴影吞没前最后的视野里，是铁砧如同磐石般守在车旁的背影，以及那扇在疯狂撞击和射击下发出哀鸣、即将洞开的车库大门。

　　“轰——咔！！！”

　　卷帘门终于不堪重负，被整个撞开、撕裂！刺眼的车灯和手电光瞬间涌入车库，映出数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自动武器的矫健身影！

　　枪声骤然变得更加激烈和密集！是铁砧开火了！子弹呼啸，打在车辆和墙壁上，溅起一连串的火花！冲入的车库的袭击者显然没料到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攻势为之一滞，纷纷寻找掩体，激烈的交火在车库内爆发！

　　苏韫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被凌曜和助手拉着，沿着湿滑冰冷的阶梯快速向下。头顶传来的每一记枪声都像锤子砸在他的心脏上。铁砧……

　　阶梯并不长，很快到了底。眼前是一条宽阔但阴暗的隧道，墙壁上挂着昏黄的、时明时灭的应急灯，地面有积水和废弃的杂物。厢式货车和越野车无法下来，担架只能由人抬着快速前行。

　　“快！这边！”凌曜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引领着方向。隧道内有岔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

　　然而，他们没跑出多远，身后阶梯方向就传来了急促的、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追兵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铁砧的阻击，或者……分出了一部分人追了下来！

　　“他们下来了！”一名助手低呼，语气带着紧张。

　　凌曜眼神冰冷，猛地从腰间拔出一个类似烟幕弹的装置，拉开保险，向后抛去！

　　“嗤——”

　　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灰色烟雾瞬间在隧道中弥漫开来，迅速遮挡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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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停！继续跑！”凌曜低吼，拉着苏韫莬加快脚步。

　　烟雾暂时阻挡了追兵的视线，但也让他们自己的能见度变得极低。只能凭借着记忆和对地形的熟悉向前狂奔。担架变得异常艰难，速度慢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喊被烟雾阻隔，变得模糊，但并未消失，显然追兵也在摸索着前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吱嘎——”

　　一声尖锐的、令人牙酸的刹车声，竟然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的隧道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两道雪亮的车灯如同利剑般刺破昏暗，猛地亮起，将奔跑中的几人完全笼罩在刺眼的光柱之下！

　　前有堵截？！

　　凌曜和助手们瞬间僵住，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助手也配备了紧凑型冲锋枪），将担架和苏韫莬护在身后。

　　苏韫莬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被前后夹击，在这狭窄的隧道里，他们插翅难飞！

　　车灯依旧亮着，引擎却没有熄火，低沉地轰鸣着。在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后，对面那辆车的驾驶座车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大衣、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下来。他站在车灯前，光影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因为逆光，看不清面容，但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气场，让苏韫莬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副驾驶的门也开了。另一个身形修长、穿着同样一丝不苟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先前那人的侧后方，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不需要看清脸。

　　苏韫莬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秦铮。

　　顾言澈。

　　他们竟然……在这里等着！

　　是以怎样的方式，如此精准地预判了他们的逃生路线？！

　　凌曜的枪口死死对准了前方的两人，声音因为极度紧绷而显得有些变形：“秦铮！顾言澈！你们想干什么？！”

　　秦铮没有回答凌曜的问题，他的目光穿透强光与弥漫的烟雾，越过持枪的凌曜和助手，如同实质般，牢牢地锁定了被护在最后方、脸色苍白的苏韫莬。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一切喧嚣的力量，在这阴暗的隧道中清晰地响起：

　　“韫莬，过来。”

　　没有质问，没有解释，只有一句简短的、仿佛早已预定好归属权的命令。

　　与此同时，身后的烟雾中，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声也越来越近。

　　前有狼，后有虎。

　　而苏韫莬，站在了抉择的十字路口。

　　是走向前方那看似强大、目的不明的“容器”？

　　还是退回身后那充满未知、生死一线的枪口？

　　他的目光，与强光中秦铮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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