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青川城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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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川县城的轮廓在晨雾中显现,土黄色的城墙饱经风霜,坑洼不少,却依旧带着一种沉重的威严。

  城门处,人流车马排起了长队。几名穿着半旧号衣的守城兵丁缩着脖子,在寒风中呵着手,一脸不耐地吆喝着。

  林松牵着墨云,跟在押送彪三等人的队伍后面。村长和几个村中青壮用粗麻绳死死捆着彪三及其爪牙。

  彪三那条断腿无力地拖在泥地里,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麻绳和泥泞,他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眼神怨毒又恐惧。

  裴七则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目光锐利如鹰隼,手始终按在腰刀柄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他心中盘算着:[昨夜之事,大人定要细问。]

  队伍缓慢挪到城门口。

  一个满脸横肉、队长模样的兵丁斜睨着这支狼狈的队伍,尤其是看到彪三等人身上的伤痕和血迹,以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样子,立刻皱起了眉头,带着几个手下上前拦阻,语气不善:

  “站住!干什么的?大清早押这么些人,还带伤见血的?晦气!路引呢?文书呢?别是绑了良民来卖吧?”

  村长哪里见过这阵仗,被兵丁的凶相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作揖解释:

  “军……军爷息怒!小老儿是大青村里正,这些是昨夜持械闯入民宅、意图抢劫强掳的歹徒!我们是押他们来县衙,交由青天大老爷治罪的!这是人犯……”

  “少废话!”

  兵丁队长粗暴地打断,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村长脸上,“你说歹徒就是歹徒?我看你们倒像是绑票的!路引文书拿来!没有?那就按规矩,一人交二十文‘辛苦钱’,否则别想进城!”

  他身后的兵丁也围了上来,手按在刀柄上,眼神不善,显然是想借机敲诈。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被捆的歹徒中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村长急得额头冒汗,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路引文书。林松眉头紧锁,正欲上前据理力争。一直沉默的裴七却动了。

  他一步跨到兵丁队长面前,动作快得让人眼花。没有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硬木腰牌,冷着脸,几乎怼到那队长眼前。

  腰牌上,一个古朴遒劲的“裴”字在晨曦中清晰可见,边缘还带着特殊的花纹。

  “裴”字腰牌?!兵丁队长瞳孔骤然收缩!作为守城小吏,他或许认不全所有官阶,但对本地新任县令的姓氏和代表其亲随身份的特殊令牌却有所耳闻!

  眼前这人气势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刀,绝非普通护卫!那冰冷的杀气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大……大人!”

  兵丁队长脸色瞬间煞白,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腿一软差点跪下,声音都变了调,“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该死!该死!快!快放行!”

  他慌忙挥手,连声呵斥手下退开,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

  [完了完了!踢到铁板了!这煞星竟然是县尊大人的亲随!]

  裴七收回腰牌,看也没看那点头哈腰的队长,声音低沉冷冽,如同寒铁相击:

  “此乃县令大人亲令押解之重犯。尔等守好城门,不得有误。”

  那眼神扫过,几个兵丁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是!是!小的明白!绝不敢误事!”

  兵丁队长点头如捣蒜。他立刻转头对身边一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年轻兵丁吼道:“小六子!你跟着!护送……不,协助押送这些人犯去县衙!路上警醒点!快去!”

  那叫小六子的兵丁愣了一下,赶紧应声:“是!队长!”随即小跑着跟到了队伍后面,眼神敬畏地看着裴七的背影。

  裴七不再停留,对林松和村长略一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放心”的意味,随即翻身上了守卫城门队长的马。

  他身形矫健,动作利落,马缰一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城门,直奔县衙方向而去——他需要第一时间向裴琰汇报昨夜详情和押解情况。

  心中思忖:[大人伤势未愈,此案需尽快禀明,沈家那丫头的事也得提一提……]

  林松看着裴七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中稍定。

  [有裴七先行通报,县衙那边当有准备。]

  他牵紧略显焦躁的墨云,在守城兵丁敬畏的目光和小六子的跟随下,随着押解队伍缓缓进入青川县城。

  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显复杂。街道是压实的黄土路,被连日雨雪搅得泥泞不堪,行人深一脚浅一脚。

  两旁店铺林立,幌子在寒风中招展:布庄、粮行、铁匠铺、杂货铺、酒楼、茶馆……比青头镇繁华热闹得多。

  但繁华之下,是更深的沟壑。衣着光鲜绸缎、带着仆从的商贾或读书人,与穿着破旧棉袄、面有菜色的挑夫、乞丐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墙角蜷缩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乞丐,身上盖着破草席,其中一个孩子脸色青紫,不知是冻僵还是冻死,无人问津。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食物的香气、牲口的臊气、劣质脂粉的甜腻、污水沟的腐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绝望的寒意。

  林松的心微微一沉。

  [这青川县城,看似繁华,实则暗藏疮痍。新任县令裴琰面临的局面,恐怕比想象的更棘手。这场大雪,对穷苦人而言,是真正的催命符。]

  彪三等人的呻吟和血腥味引来路人侧目,在小六子的吆喝开道下,行人迅速分散两侧。

  县衙坐落在城北,黑漆大门,石狮肃立,门楣上挂着“青川县正堂”的匾额,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官威。

  门口值守的衙役穿着半旧的号衣,眼神带着审视。

  小六子抢先一步跑上前,对着门内值守的衙役低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裴七离去的方向和裴琰的腰牌。

  看到村长递上的名帖和听到小六子的话,衙役的态度才恭敬起来。

  彪三等人被粗暴地推进了阴森森的衙内。林松和村长被引到光线昏暗的偏厅等候。

  炭盆里微弱的火苗跳跃着,却驱不散林松心头的寒意和这厅堂的肃杀。

  墨云被衙门的马夫小心牵走照料。小六子完成任务,对着林松和村长抱了抱拳,便转身回城门复命去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压抑。林松默默整理着思绪,回忆昨夜每一个细节,确保证词条理清晰,无懈可击。

  [沈家的安危,系于此行。这位裴县令,当初还在沈家,虽病弱却难掩清贵;今日坐堂,不知又是何等威仪?]

  他心中既有一丝对公正的期待,也有一份面对未知的审慎。

  终于,一个衙役进来通传:“升堂!传人证林松、大青村里正上堂!”

  “威——武——”

  低沉肃穆的堂威声如闷雷滚动,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林松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却浆洗得极为干净的儒生袍,神情沉稳,迈步踏入光线略显昏暗的公堂。

  公堂之上,裴琰端坐正堂。他已换上了七品县令的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官袍的青色衬得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愈发冷峻,却丝毫无损其逼人的气势。

  乌纱帽檐下,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背脊挺直如松,端坐如山岳,那份病后的苍白非但没有削弱他的官威,反而增添了几分清冷疏离、不容亵渎的威严。

  与暖炕边那个气息奄奄的青年判若两人!裴七已肃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气息沉凝。

  堂下两侧,站着捕头赵勇等衙役,按刀肃立,神情肃穆。

  彪三等人被衙役粗暴地拖上堂,跪倒在地,浑身泥污,狼狈不堪。

  彪三那条断腿更加触目惊心,脸上是怨毒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的扭曲表情。林松和村长依礼跪下。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裴琰的声音响起,清冷平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公堂上每一个角落,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让堂下跪着的彪三等人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村长连忙磕头,口齿清晰地禀报:“青天大老爷在上!小老儿是大青村里正。

  昨夜有本村泼皮彪三,纠结同党八人,持械闯入村民沈秀家中,意图抢劫财物,强掳民女!

  幸得大人护卫裴壮士神勇,村民合力相助,才将恶徒擒获!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

  他特意强调了大人护卫裴壮士和强掳民女。

  裴琰的目光转向林松,那目光沉静而深邃,如同实质般落在林松身上:“林松,你乃沈家主事之一,昨夜情形,详细道来。”

  他心中已有裴七的密报,此刻更想听听这位秀才如何陈述。

  “是,大人。”

  林松抬起头,迎上裴琰审视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条理分明,如同在学堂讲学,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稳:

  “禀大人,昨夜亥时三刻,雨势正急。歹徒彪三率众撞断院门,持棍棒柴刀闯入草民家中,口称‘交出盘炕手艺、银钱’,并点名强掳草民幼女沈宁玉。

  其言污秽,其行猖獗。裴壮士当机立断,率草民家人奋力抵抗。

  幸得裴壮士神勇,村民闻讯及时救援,方将众凶徒擒获。此乃彪三等亲口威胁之言,众邻皆可作证。

  家中门闩断裂、地面血迹、被毁篱笆皆为物证。草民所述,句句属实,望大人明鉴!”

  他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只是将事实原原本本、逻辑清晰地陈述出来,语气平静却自带一股力量。

  裴琰听着,目光在林松身上停留片刻。此人应对公堂,不卑不亢,言辞精准,引据清晰,绝非普通落魄秀才可比。

  [倒是个可用之才。] 裴琰心中暗忖,面上不动声色。

  “彪三!”裴琰目光如电,骤然转向堂下,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牢牢锁住跪伏在地的彪三,“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彪三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寒,仿佛被猛兽盯住,但泼皮本性让他还想狡辩:“大人!冤枉啊!小的……小的就是想去沈家‘学’点盘炕的手艺,他们不给,还动手打人!兄弟们气不过才……” 他妄图避重就轻。

  “住口!”

  裴琰猛地一拍惊堂木,“啪!”一声脆响如同惊雷炸裂,震得堂上堂下众人心头剧颤。他清俊的面容此刻寒霜笼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字字如刀:

  “持械夜闯民宅是为劫!口出秽言强掳幼女是为淫!聚众行凶抗拒抓捕是为暴!三罪并罚,罪无可赦!尔等刁顽,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他的声音蕴含着官威和内力,震得彪三等人耳膜嗡嗡作响,肝胆俱裂。

  彪三被吓得浑身一抖,后面几个同伙更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裴琰那身青色官袍仿佛化作了一团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们的侥幸。

  裴琰目光扫过赵勇,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赵捕头,依《云律·刑律》,夜无故入人家,持杖拒捕者,格杀勿论;意图奸淫掳掠者,主犯绞,从犯流三千里!

  此案人证物证确凿,彪三主谋,罪大恶极!其余从犯,持械拒捕,亦难轻饶!

  本县初判:主犯彪三,绞立决!从犯张癞子、李二狗等七人,杖一百,流三千里!即刻呈报刑部复核!未决之前,收监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此獠不除,民愤难平,本官威信何立?正好借此案立威!]

  “卑职遵命!”

  赵勇抱拳领命,声音洪亮,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这位新县令看着年轻清贵,手段却如此狠辣果决!上来就拿地方豪强开刀立威,毫不拖泥带水!

  [是个厉害角色!]

  “青天大老爷明断啊!”

  “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彪三这畜生早该死了!”

  堂外围观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叫好声!彪三盘踞地方多年,欺男霸女,放印子钱逼得人家破人亡,早已是青川一害!

  如今新县令上任伊始,就以雷霆手段将其正法,如何不叫人拍手称快!裴琰那清冷威严的身影,瞬间在百姓心中变得无比高大。

  村长激动得老泪纵横,连连叩头:“谢大人!谢大人为小民做主!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沈家救了贵人,贵人也救了沈家和我们全村啊!]

  林松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凛然:[好快的刀!好狠的决断!这位裴县令,绝非庸碌之辈。此案一判,既肃清了地方毒瘤,又瞬间在百姓心中立下了铁面无私、为民做主的官声。手段高明!只是……这杀伐果断,也令人心惊。]

  他起身,垂手而立。

  裴琰微微抬手,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压下了堂外震天的喧哗,那份掌控力令人侧目。

  他目光再次落到林松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但那份清贵疏离感仍在:“林松,你临危不乱,协助擒贼,公堂陈词条理清晰,有功。起来回话。” [此人倒是个明白人。]

  “谢大人。”林松从容起身,姿态不卑不亢。

  “此案已结,你与里正可先行归家。”

  裴琰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邃,仿佛要看透林松,“林先生留步。本县有些许杂务,想与先生一叙。请随本官至后堂。”

  [暖炕之法,关乎民生大计,此人才是沈家真正的枢纽。沈家小女……或许只是引子?]

  林松心中一凛,面上恭敬应道:“草民遵命。”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沉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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