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借兵与徭役

　　青川县衙内，灯火彻夜未熄。

　　裴琰捏着眉心，眼底带着血丝，面前摊开的是一份份令人触目惊心的急报。

　　流民先锋虽被击退，但更大的浪潮正在后方聚集。

　　仅靠各村自保和巡检司那点兵力，如同螳臂当车。

　　压力如山，但他清俊的脸上却不见慌乱，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

　　他需要兵，真正的军队。

　　指尖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距离青川县约百里的一处驻军地点——黑云寨。

　　守将韩将军，以治军严谨、顾全大局着称。

　　更重要的是，其独子韩少陵，恰是他在京中国子监求学时的同窗，两人脾性相投，私交甚笃。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强援，但军中调兵，绝非易事，需有足以说服上峰的理由和……代价。

　　裴琰眸光微凝，心中已有计较。

　　他提笔疾书，一封是给韩将军的正式公文，陈明青川危局，流民若失控必将波及周边，

　　乃至影响驻军粮道稳定，恳请派兵协助维持秩序，弹压可能发生的暴乱，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另一封则是给韩少陵的私信，笔锋稍缓，提及同窗之谊，

　　更直言青川新稻丰收，库中颇有存粮，然运输不便，若韩兄能率军前来，协助维稳，则青川愿以部分粮草酬军，以解军中或缺粮之困顿。

　　【以维稳之名，行交易之实。予粮草，得强援。各取所需，朝廷亦难指责。】

　　他落下最后一笔，眼神锐利。

　　信使带着两封份量沉重的信函，连夜快马加鞭而出。

　　等待回音的日子里，裴琰并未枯等。

　　他再次发布了徭役令。

　　但此次徭役，与以往征发民夫远赴他乡修筑工事不同。

　　告示明确写道：

　　因流民扰境，为保家园安宁，特征发本县各户一壮丁，于本村及周边要道，

　　协同乡勇、日后抵达之官兵，修筑防御工事、设置路障、加深壕沟。

　　工期视情况而定，口粮由县衙补贴部分。

　　告示贴出，各村里正敲锣打鼓地宣读解释。

　　起初，百姓一听“徭役”二字，本能地恐慌抗拒。

　　但仔细听完内容，发现此次竟是在家门口干活，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田地房屋妻儿老小，而且还有口粮补贴？

　　恐慌渐渐变为疑虑，又从疑虑转为理解。

　　“裴大人这次……好像真是为咱们着想？”

　　“在家门口干活，还给粮食，这真是头一遭！”

　　“是啊，修好了工事，那些天杀的流民就进不来了！”

　　“裴大人来了以后，咱们粮仓确实满了，他的话，俺信！”

　　得益于裴琰上任后推广新稻种带来的实实在在的丰收和威信，以及此次徭役就在本县，动员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

　　大青村也很快接到了通知。

　　村长召集村民时，大多人都表示理解支持。

　　“保自家村子，没话说！俺去！”赵大川第一个响应。

　　“我家出两个！”有儿子多的人家也喊道。

　　沈家自然是赵大川和沈海、沈石、沈风都算在了壮丁里，负责参与本村的防御工事修筑。

　　沈家本可以不去参加徭役，但这次情况不同，也是为了保护自家安全，并且可以第一时间获得信息。

　　沈宁玉听闻后，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裴琰此举确实高明。

　　【啧，这裴琰，脑子果然好使。用保卫家园的口号发动徭役，阻力最小，效率最高。

　　还知道给点口粮补贴，算是懂得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了。比那些只管强征不管百姓死活的昏官强多了。】

　　她正暗自吐槽着裴琰的手段，顺便庆幸这次徭役沈家参加了徭役，而且这个古代女子稀少，所以不要求女子参加徭役！

　　所以怎么也算不到她这个“秀才”兼“女子”头上，可以继续苟在家里写话本、练内力时——

　　院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里正略显紧张的声音：

　　“沈家主母，沈秀才在家吗？县衙来人了，有要事！”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沈秀连忙去开门，只见村长陪着一名穿着皂隶服色、面容严肃的县衙书办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名差役。

　　那书办目光扫过院内，最后落在闻声出来的沈宁玉身上，展开手中一卷公文，朗声道：

　　“沈秀才接令！县尊大人有令，青川县正值用人之际，特征召禀生秀才沈宁玉，即日前往县衙户房报到，

　　协理粮册登记、赈济物资分发等相关文书事宜！不得有误！”

　　沈宁玉：“！！！”

　　什么？！征召她去县衙干活？！

　　【裴琰！你故意的吧？！全县那么多男人不够你用？偏偏盯上我这个想躺平的？！徭役我都躲过去了，居然来个直接征召？！】

　　她心里瞬间炸毛，脸上却还得维持着镇定，试图挣扎一下：

　　“这位书办大人，学生年幼才疏，只怕难以胜任如此重任，且家中……”

　　那书办显然是得了严令，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公事公办：

　　“沈秀才不必过谦。县尊大人知你精通数算、做事缜密，正是户房急需之人。

　　此乃非常时期的非常之令，还望沈秀才以大局为重，即刻收拾行装，随我等回县衙复命！”

　　林松在一旁闻言，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道：

　　“这位大人，小女年纪尚小，从未经历过衙门事务，可否……”

　　书办打断他：

　　“林秀才放心，县尊大人自有安排，绝不会令千金涉险。

　　只是文书工作，在衙内办理，安全无虞。还请莫要让我等为难。”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非常时期”的大帽子扣下来，再拒绝恐怕就要被扣上抗命的帽子了。

　　沈宁玉看着那书办不容置疑的表情，以及旁边村长无奈的眼神，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心里把裴琰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好你个裴琰！在这儿等着我呢！说什么协理文书，不就是想把我弄到眼皮子底下盯着吗？顺便抓个免费劳力！奸诈！太奸诈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暴躁，挤出一个乖巧的表情：“学生……遵命。请大人稍候，学生这就去收拾几件衣物。”

　　转身回屋的瞬间，沈宁玉的脸就垮了下来。

　　躺平生活……还没开始，就似乎要宣告结束了。

　　裴琰，你真是我躺平路上的最大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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