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温泉

　　周大来报泉眼旁温泉建好的消息时，沈宁玉正趴在书案上，咬着笔头琢磨情节。

　　“县主，后山泉眼旁那个温泉池子，按您说的法子改好了。”

　　周大站在门口，恭敬地回禀，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试过了，水温正好，引水的竹管也都妥帖，四周用青石砌了围栏，还搭了棚子，既通风又私密。”

　　沈宁玉回过神，眼睛亮了亮：“这么快就弄好了？”

　　“是，庄里人手足，材料也都是现成的。”

　　周大憨厚地笑着，搓了搓粗糙的手掌，

　　“县主您总有许多新奇主意，这温泉庄子建起来，冬日里泡着肯定舒坦。就是……”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您上次说的那种能浮在水面的‘木托盘’，老刘头试了几次，总是不太稳当，说还得再琢磨琢磨。”

　　沈宁玉摆摆手：“不急，能用就成。辛苦了，这个月月例翻倍。”

　　“谢县主！”

　　周大乐呵呵地退下了。

　　自打跟了这位主家，他们一家子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县主虽然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什么堆肥要分层、育苗要控温、甚至要在水田里养鱼——但别说，照着做还真能多打粮食。

　　周大只觉得自家祖坟冒了青烟，能遇上这么个有本事又不苛待下人的主家。

　　书房门关上，沈宁玉重新瘫回软榻，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

　　温泉啊……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无数古装剧里美人出浴的画面……打住打住！沈宁玉赶紧摇头，把那些香艳镜头甩出去。

　　【不过最近确实累得够呛，泡个温泉放松下也好。】

　　沈宁玉想着，思绪却又飘到了另一件事上——她偷偷写的那本新话本。

　　自从穿越过来，靠着“借鉴”现代各种套路写话本，她攒下了不少私房钱。

　　最近在写的这本，灵感就来源于……咳。

　　沈宁玉脸有点热。

　　她鬼使神差地从软榻底下摸出那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藏这儿是因为谢君衍那妖孽总爱不请自来，这儿相对安全。

　　沈宁玉开始奋笔疾书。

　　“叩叩。”

　　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沈宁玉正写到关键处，完全无意识的把人请了进来：“进。”

　　门被推开，月白衣角无声滑入。

　　谢君衍看着窝在软榻角落、咬着笔杆、脸颊泛红、完全没察觉他进来的沈宁玉，眉梢微挑。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目光落在她膝上那叠稿纸上。

　　“玉儿在写什么，这般专注？”清润带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啊——！”

　　沈宁玉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想把稿纸藏到身后，却已经迟了。

　　谢君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那叠稿纸便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后退半步，避开沈宁玉扑过来抢夺的动作，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字句。

　　【……温泉水滑，水雾缭绕间，他坚实的胸膛半露，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滑落，没入腰腹之下，声音低哑带笑：“妻主今日，倒是格外乖巧……”】

　　谢君衍的眸光瞬间深了。

　　他缓缓抬眸，看向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沈宁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妖异的弧度。

　　“原来玉儿……”

　　谢君衍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平日都在琢磨这些？”

　　“才没有！”

　　沈宁玉脸一热，把稿纸往怀里塞，“就是普通的话本！”

　　“哦？普通的话本需要藏成这样？”

　　谢君衍轻笑，忽然俯身，手臂一伸，竟轻松地将她从椅子上连人带稿纸一起捞了起来！

　　“谢君衍！”

　　沈宁玉惊呼，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随即被他转身坐在椅子上，而她则稳稳落在他腿上，被他圈在怀里。

　　“放我下来！”沈宁玉挣扎，手里的稿纸散落几张。

　　谢君衍长臂一勾，精准地夹住一张飘落的稿纸，扫了一眼，桃花眼瞬间漾开深意：

　　“‘水雾缭绕间，他坚实的胸膛半露，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滑落，没入腰腹之下……’”

　　谢君衍慢悠悠地念出来，声音低沉带笑，每个字都像羽毛轻搔心尖，“玉儿，这是……在写谁？”

　　“这是小说！虚构的！”沈宁玉脸颊爆红，伸手去抢。

　　谢君衍手腕一翻，将稿纸举高，另一只手稳稳箍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虚构？那玉儿怎知……肌理分明是何模样？”

　　谢君衍刻意放慢语速，带着撩人的磁性：“莫非……玉儿趁我沐浴时偷看过？”

　　“谁偷看了！”

　　沈宁玉被他撩得耳根发烫，心一横，干脆不躲了，反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挑眉笑道，

　　“谢神医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需要我偷看？”

　　她指尖故意划过他颈侧，感受到他喉结轻轻滚动，继续道：

　　“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可得好好‘验验货’……”

　　说着，另一只手竟大胆地探向他衣襟，作势要扯开。

　　谢君衍显然没料到她会反客为主，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眼底笑意更浓，握住她作乱的手腕，声音哑了几分：

　　“玉儿学坏了。”

　　“近墨者黑。”沈宁玉得意地扬下巴。

　　两人正僵持间，房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

　　“宁玉！周大说温泉——呃？”

　　韩少陵兴冲冲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站在门口，一身靛蓝劲装衬得身姿挺拔如松。

　　此刻，那张平日里总是洋溢着阳光笑容的脸上，表情凝固了。

　　屋内，沈宁玉坐在谢君衍腿上，一手勾着谢君衍脖子，另一只手被谢君衍握着，两人衣衫微乱，姿势亲密。

　　桌上散落的稿纸，有几张正飘落到地上。

　　空气凝固了三秒。

　　韩少陵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迅速扫过——沈宁玉绯红的脸颊和此刻两人亲密的姿势。

　　他握着门框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然后，沈宁玉清楚地看到，韩少陵脸上的神情变了。

　　那种惯常的、带着点憨直的阳光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宁玉从未见过的神色——眼神锐利如鹰隼，下颌线条绷紧，周身散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属于战场杀伐的凛冽气息。

　　虽然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沈宁玉确信自己看到了。

　　那不是一个吃醋少年委屈慌乱的眼神，而是一个将领在审视战场、评估局势时的冷静与锐利。

　　甚至带着一丝……被侵犯领地般的冷冽。

　　谢君衍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箍着沈宁玉腰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面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少陵，”

　　谢君衍先开口，声音依旧温和，“进来怎么不敲门？”

　　韩少陵没有立刻回答。

　　他松开握着门框的手，迈步走了进来。

　　步伐依旧矫健，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平日的、刻意的沉稳。

　　“我敲了。”

　　韩少陵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没有委屈，没有慌乱，是一种平静的陈述，“敲了三下，没人应。我以为屋里没人。”

　　韩少陵的目光落在沈宁玉脸上，那眼神复杂。

　　“我听说温泉建好了，”

　　韩少陵继续说，语气平稳，“想来告诉你。没想到……”

　　韩少陵顿了顿，目光转向谢君衍，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

　　“打扰谢大哥了。”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

　　【这气氛不对……韩少陵这是怎么了？平时他不是这样的。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

　　沈宁玉赶紧从谢君衍腿上跳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试图缓和气氛：

　　“少陵，那个……我们刚才在讨论话本情节，没什么……”

　　“嗯。”

　　韩少陵应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他走到桌边，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稿纸，动作不急不缓。

　　当他的目光扫过稿纸上“坚实的胸膛”、“水珠滑落”等字眼时，沈宁玉清楚地看到，他握着稿纸的手指微微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但下一秒，他抬起头，脸上竟然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宁玉在写话本啊？真厉害。”

　　韩少陵把稿纸整理好，放回桌上，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样从未发生。

　　谢君衍缓缓站起身，走到沈宁玉身侧，姿态依旧从容，但沈宁玉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也微微沉凝。

　　“少陵来得正好。”

　　谢君衍开口，声音温和如常，“玉儿方才在琢磨温泉相关的描写，正需要些灵感。既然温泉已建好，不若我们一同去看看？”

　　韩少陵看向谢君衍，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那一瞬间，沈宁玉仿佛看到了无形的火花。

　　“好啊。”

　　韩少陵咧嘴笑了，笑容灿烂，眼神却依旧深沉，“我也正想去看看池子周围安不安全。毕竟宁玉要去泡，得确保万无一失。”

　　他说着“万无一失”四个字时，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谢君衍轻笑：“少陵考虑得周到。那便同去？”

　　“自然。”

　　韩少陵点头，转向沈宁玉，眼神柔和了些，“宁玉，走吧？趁天还没全黑，正好瞧瞧。”

　　沈宁玉看看谢君衍，又看看韩少陵。

　　谢君衍依旧笑得慵懒妖孽，银发在暮色中流泻着微光。

　　韩少陵笑容阳光，身姿挺拔。

　　但空气中，分明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剑拔弩张的气息。

　　沈宁玉面上却只能干笑，“好啊，走吧。”

　　三人一同出了门。

　　暮色渐浓，山庄内灯笼次第亮起。

　　回廊下，谢君衍与沈宁玉并肩而行，韩少陵则略后半步，跟在沈宁玉另一侧。

　　一路无话，气氛诡异得让沈宁玉头皮发麻。

　　终于到了温泉所在的后山竹林。

　　青石板砌成的池子不大，但很精致，活水从竹管引入，氤氲的热气在晚风中袅袅升起。

　　池边挂了好几盏防风灯笼，暖黄的光晕映着水汽。

　　韩少陵率先走到池边，蹲下身，伸手试了试水温，又仔细检查了池壁和周围的石板。

　　“水温合适。”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水渍，目光扫视四周，“周围清过场了，我方才让护卫在外围守着，竹林里也检查过，没有蛇虫。”

　　韩少陵的汇报简洁、专业，像在布置防务。

　　谢君衍缓步走到池边另一侧，俯身拈起一片落在池边的竹叶，指尖轻捻：

　　“引水竹管接口处可有加固？夜间风大，莫要被吹移位了。”

　　“加固过了。”

　　韩少陵看向他，语气平静，“用的是军中常用的榫卯法，除非整根竹子断了，否则不会移位。”

　　谢君衍点头：“甚好。”

　　他直起身，看向沈宁玉，笑容温柔，“玉儿可要现在试试？我与少陵在外等候便是。”

　　韩少陵也看向沈宁玉，眼神温和：“宁玉你放心泡，我在竹林外守着，绝不会让人靠近。”

　　两人都表现得体贴大度，但沈宁玉却觉得这气氛更诡异了。

　　“那个……”

　　沈宁玉清了清嗓子，“今天写稿子有点累，我先泡泡解乏。你们……自便？”

　　“好。”两人异口同声。

　　谢君衍轻笑：“那为夫先回去配一副解乏的草药包，晚些给玉儿送来。”

　　韩少陵则道：“我去马房看看‘流星’的蹄铁，昨天发现有点松了。”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

　　谢君衍唇角含笑，微微颔首。

　　韩少陵扯了扯嘴角，抱了抱拳。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朝不同方向走去。

　　谢君衍步履从容，银发在灯笼光晕中流淌；韩少陵步伐矫健，背影挺拔如枪。

　　沈宁玉站在温泉边，看着两人消失在竹林小径两端，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走了……这气氛，比写修罗场话本还刺激！】

　　沈宁玉褪去衣衫，滑入温泉池中。

　　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疲惫渐渐消散。

　　靠在池边，仰头看着竹叶缝隙间的星光，沈宁玉脑子里却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

　　韩少陵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绝对不是错觉。

　　那个在战场上统领千军、杀伐果决的少将军，恐怕才是他骨子里的真实模样。

　　平日里的阳光憨直，或许只是他愿意展现的一面——尤其是在她面前。

　　而谢君衍……那妖孽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刚才两人之间的暗流，他肯定察觉到了，甚至可能……是故意的？

　　沈宁玉把脸埋进水里，咕嘟咕嘟吐了几个泡泡。

　　【算了，不想了。反正温泉是真的舒服……】

　　沈宁玉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竹林外，韩少陵并没有真的去马房。

　　他站在竹林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粗壮的竹竿，双臂环胸，目光望着温泉方向隐约透出的暖黄光晕。

　　脸上惯常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近乎冷峻的神情。

　　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甘，压抑，还有一丝被挑衅后燃起的战意。

　　“谢君衍……”

　　韩少陵低声自语，声音冷冽，“你以为，就你会玩心思？”

　　不远处另一条小径上，谢君衍缓步走着，手中把玩着一片竹叶。

　　谢君衍唇角噙着笑意，桃花眼中却无甚温度。

　　“韩少陵啊韩少陵，”谢君衍轻声自语，

　　“终于不装了吗？也好……这样才有意思。”

　　谢君衍回头，望了一眼温泉的方向，眼底掠过一丝温柔，随即又被深邃取代。

　　“玉儿，你看……你的夫郎们，可都不是简单角色呢。”

　　温泉池中，沈宁玉对此一无所知。她正舒服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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