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苏醒的尘埃与手机的异样

　　陆宸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耗尽了能量，软绵绵地提不起丝毫力气。大脑不再有撕裂般的剧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麻木和空洞，像是被彻底格式化后尚未写入新数据的硬盘。

　　他躺在熟悉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熟悉的花纹，眼神有些发直。

　　混乱的信息洪流消失了。

　　那无处不在、令人发狂的感知过载也平息了。

　　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这种安静，并非物理上的无声，而是他主动收缩了几乎所有的神识感知，如同受伤的野兽缩回了洞穴，只留下最基本的、维持生命和接收眼前有限信息的功能。

　　他甚至不敢去内视己身，探查那力量之湖的状况，生怕一个不慎，又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重新坠入那恐怖的混沌之中。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动作迟缓而僵硬。调动一丝微小的力量流转周身，疏通凝滞的气血，过程依旧有些滞涩，但至少……是受控的。

　　他还活着。

　　意识是清醒的。

　　力量……勉强算是回来了，虽然状态糟糕透顶。

　　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笼罩着他。

　　“哥？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陆瑶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

　　陆宸张了张嘴，想回应，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嗯。”

　　门立刻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陆瑶探头进来，看到哥哥睁着眼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疯狂的状态，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你感觉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她一连串地问道，快步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陆宸在她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依旧沙哑。

　　“一天多了。”陆瑶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快吓死我们了。”

　　陆宸沉默了一下，记忆的碎片开始缓慢回流——诡异的沉睡，灰色的茧，妹妹拔掉数据线，意识的爆发与混乱，还有……那首循环播放的音乐。

　　“……谢谢。”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妹妹那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上，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也有暖意。

　　“你没事就好。”陆瑶摇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台电脑……”

　　提到电脑，陆宸的眼神瞬间冷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但那瞬间的寒意还是让陆瑶心头一凛。

　　“那东西……有问题。”陆宸言简意赅，他不愿多说，也不想让妹妹卷入太深，“已经处理掉了。”

　　他看向客厅方向，透过门缝，能看到那里已经被大致收拾过，但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痕迹。

　　“爸妈那边……”

　　“我跟他们说你不小心弄坏了电脑，可能有点触电，受了点惊吓，需要休息。”陆瑶低声道，“他们虽然担心，但暂时信了。”

　　陆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现在心力交瘁，没有精力去编造更完美的谎言。

　　在陆瑶的坚持下，他勉强吃了几口她端来的清粥小菜，味同嚼蜡。随后，他又感到了强烈的倦意，那种源自灵魂的虚弱不是简单睡眠就能弥补的。

　　他重新躺下，对陆瑶说：“我……再休息一下。没事……别担心。”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时间来修复意识核心的创伤，来重新适应和掌控这具险些“失耦”的身体与力量，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躺平”？

　　这个词现在想起来，带着一丝讽刺。

　　他确实只想躺着，但绝不是以那种被包裹、被消化、失去自我的方式。

　　陆瑶替他掖好被角，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卧室里重归寂静。

　　陆宸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入睡。他维持着那种龟息般的状态，极度缓慢地引导着体内粘稠的力量，如同疏通淤塞的河道，一点一滴地修复着之前的损耗和混乱带来的暗伤。

　　这个过程缓慢而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只是，在这极致的静默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被之前混乱所掩盖的“异样感”，隐隐浮现出来。

　　那感觉……并非来自他自身，也并非来自外界宏观的世界。

　　而是源自……门外。

　　源自妹妹陆瑶的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源自她……几乎从不离身的手机。

　　一种非常非常淡的、带着某种……熟悉惰性气息 的…… 信息残留？

　　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大海，几乎无法察觉，但若感知足够敏锐，又能隐约捕捉到那一丝不协调的“颜色”。

　　是因为之前那台电脑的影响残留吗？还是……别的什么？

　　陆宸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现在状态太差，无法进行精确的探查，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他将这丝微弱的异样感暂时压在心底，如同在沙滩上写下字迹，等待着潮水将其抹去，或者……等待着下一次退潮时，看清它是否还在。

　　当务之急，是恢复。

　　---

　　客厅里。

　　陆瑶看着哥哥重新睡下，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她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她记得昨天电量应该还有不少才对。

　　她找来充电器插上，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充电图标。

　　一切正常。

　　她随手划开屏幕，解锁。界面、App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她点开音乐App，想看看昨天播放的那首曲子，却发现播放记录里……空空如也。

　　不仅没有《风居住的街道》的播放记录，连她之前听过的所有歌曲记录都消失了。就像是……被重置了一样。

　　陆瑶愣了一下，以为是App出了bug，或者自己不小心清理了缓存，并未深究。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哥哥身上，这点小事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手机系统的最底层，一个由灰色数据流构成的、极其微小的“休眠进程 ”，正悄然潜伏着。它没有主动运行，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只是如同病毒般嵌入了系统内核，默默地…… 记录着。

　　记录着机主的日常行为模式。

　　记录着周围的环境数据。

　　记录着……机主与特定目标（陆宸）之间的互动信息。

　　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

　　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

　　激活指令。

　　---

　　“摇篮”指挥部。

　　光粒监测到陆宸的信息场已经稳定在了一个极低但平稳的水平，力量逸散停止，“静滞力场”效应大幅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更像是被主体主动压制了下去。

　　“目标已恢复基本意识掌控，进入深度修复状态。”

　　“其妹手机检测到微弱的、与已销毁终端同源的数据残留，活性极低，暂未检测到威胁行为。”

　　“‘清道夫’依旧处于深度潜伏状态。”

　　“‘星灵秘会’探测器保持静默观察。”

　　夜莺看着综合报告，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告一段落。但大佬状态虚弱，其身边又出现了新的潜在隐患，远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维持现有警戒级别，重点关注目标妹妹及其手机的任何异常。同时，利用这段时间，全力分析我们之前收集到的、关于‘归寂之茧’和‘信息惰性海’的数据，我们必须更了解我们的‘守护神’，以及……他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

　　---

　　月球暗面。

　　远古单元内部的被动防御监测系统，在陆宸意识爆发和后续平稳的整个过程中，只是安静地记录着：

　　「高优先级目标（标记：仙尊）信息场经历高强度混沌波动，后趋于稳定，能级显着降低。」

　　「关联异常信号（标记：服务型终端）已消失。」

　　「外部威胁（标记：收割者信标）已清除。」

　　「单元自身状态：无变化。‘基础自卫协议’待机中。」

　　它依旧沉默地履行着记录的职责，对地球上那位邻居的惊心动魄，漠不关心。

　　而在陆宸的卧室里，陷入深度修复沉睡的他，于一片黑暗的识海深处，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星火般一闪而逝：

　　「……不能再 …… 这样 …… 下去了 ……

　　…… 至少 ……

　　……不能 …… 再 …… 被 …… 算计 ……」

　　然后，星火熄灭。

　　沉眠继续。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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