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清君侧,檄文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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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璃站在营帐外,望着远方被白雪覆盖的连绵山脉。他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迅速消散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身上墨黑色的铠甲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肩上的赤色披风被北风拉扯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在战场上展开的战旗。雪花落在他的肩甲上,久久不化,积起薄薄一层。

  营地里,士兵们正忙着收拾行装,检查兵器。铁器碰撞声、马蹄踏雪声、低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每个人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没有人说破。他们只是默默执行命令,将一件件装备绑紧,将一袋袋干粮封好,将战马的蹄铁重新钉牢。

  “将军,所有骑兵已经集结完毕。”副将韩青快步走来,盔甲碰撞发出铿锵声响。这位跟随沈璃征战十余年的老兵脸上,此刻混杂着激动与不安。他脸上的疤痕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明显——那是五年前与北狄血战时留下的印记。“三万精骑,两万步卒,随时可以南下。粮草辎重车三百辆,箭矢二十万支,攻城器械已全部组装完毕。”

  沈璃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穿透纷飞大雪,望向南方。在那里,越过这三千里雪原,是富庶的中原,是繁华的都城,是那个他曾经发誓效忠的人所在的地方——慕容玦。他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慕容玦的场景,那时的太子英姿勃发,握着他的手说:“得将军如得万里长城。”而今,这道“长城”要调转方向了。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卯时拔营。”沈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即将掀起的不是一场足以颠覆王朝的战争,而是一次寻常的军事演习。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能从那平静语调中听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音。

  “是!”韩青应声,却未立即离开。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将军,檄文已经如将军所令,由三十八路信使传往各州府。按脚程计算,此刻应已传至黄河以北各郡。但...朝中必有反应,皇帝不会坐视不理。探子来报,京城昨日开始戒严,九门提督已换上了皇帝亲信。”

  沈璃终于转过身,那双曾令敌军胆寒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像雪原上最冷的冰湖。“我要的就是他的反应。韩青,你跟我多少年了?”

  “十三年,将军。自北漠之战起,末将就追随将军左右。”韩青挺直脊背,“那年末将只是个小小校尉,是将军提拔我做了副将。”

  “十三年。”沈璃重复这个数字,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时候他还是孩子,却亲自到前线劳军,当着三军将士的面说‘沈璃乃国之柱石,朕之臂膀’。你可还记得那日的情形?”

  韩青点头,眼中闪过回忆的光:“末将记得清清楚楚。那日风雪交加,皇上不顾劝阻,执意登上城墙巡视”

  韩青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将军...为何是现在?为何不能再等等?或许皇上会回心转意,或许朝中局势会有变化...”

  “等?”沈璃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等他把我的兵权完全夺走?等他把所有当年支持我的人都清洗干净?等他找到借口把我召进京城,然后像对待王老将军那样,‘病逝’在狱中?韩青,你我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应该知道,有时候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韩青脸色一白。王岩老将军,三朝元老,先帝托孤重臣,三个月前因“贪墨军饷”入狱,刑部审讯不过三次,七日后便传出“突发急病”身亡的消息。朝野上下无人相信,却无人敢言。王老将军的门生故旧四散飘零,有的被贬黜,有的“意外”身亡,有的称病辞官。清洗来得迅速而彻底。

  “皇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太子了。”沈璃的声音冷了下来,比这西疆的风雪更冷,“猜忌、多疑、听信谗言、沉迷享乐。韩青,你看看这三年,西疆军饷拖欠了多少?共计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将士们穿着破旧的棉衣在这冰天雪地里戍边,三年冻死冻伤者逾千人。而他在京城修新宫殿,办千秋宴,一次花费就够西疆全军三年的粮草!去年黄河决堤,三十万灾民流离失所,他却在宫中与宠妃赏雪吟诗,说什么‘瑞雪兆丰年’!”

  沈璃越说越激动,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这些年来,他一次次上书,一次次恳请,换来的要么是敷衍的批复,要么是严厉的申斥。最后一次上书是三个月前,他请求拨发冬衣和药材,奏折递上去如石沉大海。十天后,等来的不是粮草物资,而是皇帝派来的监军和一道暗令——“密切注意沈璃动向,若有异常,即刻密报”。

  那一刻,沈璃明白,君臣之情已尽。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较量。

  “可是将军,起兵反叛...史书工笔,会怎么写?”韩青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不怕死的武将,但他怕身后的名声,怕家族的命运。

  “不是反叛。”沈璃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漫天风雪,“是‘清君侧’。皇帝身边有奸佞小人,蒙蔽圣听,迫害忠良,甚至私下与北狄议和,割让国土。我沈璃身为镇北将军,受先帝厚恩,得皇上重托,镇守边疆十载,岂能坐视国贼误国、山河破碎?”

  韩青明白了。无论真实原因为何,表面上必须有一面正义的旗帜。“清君侧”自古以来就是藩王将帅起兵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清的是皇帝身边的“奸臣”,而非皇帝本人。成功了,可以掌控朝政,甚至取而代之;失败了,也有退路可寻——毕竟本意是“忠君爱国”,只是“方法不当”。史书怎么写,取决于谁最后坐在龙椅上。

  “朝中那些‘奸佞’...”韩青试探着问,他需要知道将军的目标是谁,界限在哪里。

  “李相国、赵尚书、高公公...”沈璃念出几个名字,每一个都是皇帝的心腹近臣,每一个都在朝中权势熏天,“特别是李相国,三年来在朝中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打压武将。去年南涝,他克扣赈灾款项五十万两,导致三州饥荒,饿殍遍地。这样的人把持朝政,国家怎能不衰败?皇上被他蒙蔽,我等忠臣良将,有责任拨乱反正!”

  韩青心中了然。这些罪名真假参半,李相国确实贪污,但绝没有檄文中说的那般十恶不赦;皇帝确实有割地求和之意,但那是因为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不得已的缓兵之计。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相信什么。乱世之中,真相往往敌不过一个能打动人的故事。

  “百姓苦于苛政已久,只是缺一个揭竿而起的人。”沈璃望向营中飘扬的“沈”字大旗,那面旗帜他打了十年,从北漠打到西域,从雪山打到草原,“我沈璃不做,也会有别人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朝立国已逾百年,积弊日深。与其让天下陷入真正的混乱,群雄逐鹿,生灵涂炭,不如由我来结束这一切,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韩青知道,将军心中远不止“清君侧”这么简单。十三年的边疆征战,无数次生死搏杀,身上二十七处伤疤,换来的是皇帝的猜忌和朝臣的排挤。功高震主,自古皆然。要么交出兵权,回京做一个富贵闲人,等待不知何时落下的屠刀;要么...趁手中还有兵权,搏一个前程。

  沈璃选择了后者。他不是贪恋权位,他只是想活下去,想让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活下去。这有错吗?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难道不能为了活命而反击吗?

  “传令下去吧。”沈璃挥了挥手,雪花在他手臂划过的轨迹中飞舞,“明日南下,第一站,潼关。告诉将士们,我们不是去打仗,是去清君侧、正朝纲。待奸臣除尽,朝政清明,我沈璃第一个解甲归田,绝不留恋权位。”

  “将军高义!”韩青抱拳行礼,转身离去。他的话会在军中传开,会给这场起兵蒙上一层悲壮的英雄色彩。

  沈璃独自站在风雪中,望着韩青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高义?也许吧。但他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头。解甲归田?那得等到他真的掌控了局势,或者...死在半路上。

  营地里,士兵们开始埋锅造饭。炊烟在风雪中袅袅升起,很快被吹散。马匹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地刨着积雪。远处传来军官的呵斥声和士兵的应答声,一切都井然有序,却又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沈璃回到营帐,帐内炭火正旺,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卸下铠甲,露出里面已经洗得发白的棉袍。案几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朱笔标记了行军路线和可能的阻击点。从西疆到京城,三千里路,关隘重重。潼关、函谷关、虎牢关、洛阳、黄河...每一处都可能成为战场,每一处都可能葬送这支军队。

  他拿起笔,在地图上潼关的位置画了一个圈。潼关守将张辽,李相国门生,贪财好色,但守城颇有章法。硬攻伤亡必大,需智取。他早已派细作潜入潼关,收集张辽的罪证,探查城防虚实。黄金万两的许诺只是明面上的诱惑,真正的杀招是那些足以让张辽身败名裂的证据。

  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沈璃苦笑。他曾经最不屑的就是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可现在,他自己也不得不使用这些手段。是为了大义吗?也许最初是。但现在,更多的是为了生存,为了那数万跟着他的将士的生存。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在帐外禀报:“将军,孙参军求见。”

  “进来。”

  孙文掀帘而入,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他是个文士,三年前因得罪朝中权贵被发配西疆,被沈璃收为幕僚。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兵法政务,是沈璃的得力助手。

  “将军,各营已准备妥当。另外,刚接到密报。”孙文压低声音,“京城有变。皇上今日早朝大发雷霆,已下旨褫夺将军一切官职爵位,全国通缉。并命镇西将军赵元朗率军五万东进拦截,河北道节度使严守关隘。还有...皇上已下令查封将军在京城的所有府邸产业。”

  沈璃神色不变:“我在京城并无家室,那些远房亲戚,随他们去吧。”

  “但将军的声望...”孙文皱眉,“皇上此举,意在打击将军声名,让天下人视将军为反贼。”

  “所以我们要快。”沈璃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在朝廷的污蔑广泛传播之前,打出‘清君侧’的旗帜,让百姓知道我们为何而起。孙文,檄文修改得如何了?”

  孙文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按将军吩咐,已增加具体案例:李相国贪污南涝赈灾款致三州饥荒;赵尚书卖官鬻爵,一个县令标价五千两;高公公陷害忠良,罗织罪名致十二位官员冤死狱中。还有皇上听信谗言,欲割让西疆三城与北狄议和之事...这些一旦传开,必能引发民愤。”

  “好。”沈璃点头,“抄录千份,随军携带。每过一城,广为张贴。不仅要让官员看到,更要让百姓看到。”

  “属下明白。”孙文迟疑了一下,“将军,还有一事...赵元朗将军那边,是否要派人联络?他毕竟是将军旧部...”

  沈璃沉默片刻。赵元朗,确实是他旧部,两人曾并肩作战,有过命的交情。三年前赵元朗调任镇西将军,临别时两人畅饮至天明,赵元朗说:“他日若将军有用得着元朗之处,只需一封书信。”可如今情况不同了,他是叛军之首,赵元朗是朝廷大将。

  “暂时不必。”沈璃最终摇头,“此时联络,若被朝廷知晓,反而害了他。待我们过了黄河,兵临中原,他自会做出选择。”

  孙文点头称是,却又道:“但若赵将军奉命拦截,两军相遇...”

  “那就各为其主。”沈璃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战场上见真章。若他胜了,是我本事不济;若我胜了...我会留他性命。”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炭火噼啪作响,帐外风声呼啸。两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可能很快就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这就是权力的游戏,残酷而真实。

  “下去准备吧。”沈璃挥挥手,“明日卯时,准时拔营。”

  孙文行礼退下。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沈璃独自坐在案前,盯着地图上那条从西疆延伸到京城的红线。这条路,他用朱笔描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粗重,仿佛要将地图划破。

  他想起十三年前,第一次随军出征。那时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满腔热血,誓要保卫家国。父亲送他出城,只说了一句:“璃儿,记住,武将的剑,要对准外敌,不可指向自己人。”

  如今,他的剑要指向自己人了。指向那个他曾誓死效忠的皇帝,指向那些曾与他同朝为臣的官员。这是背叛吗?也许是。但又是谁先背叛了誓言,背叛了百姓,背叛了这个国家?

  沈璃闭上眼睛。父亲若在天有灵,会理解他吗?会骂他大逆不道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看到西疆将士冻饿而死的尸体,当他听到中原百姓在苛政下的哀嚎,当他得知王老将军冤死狱中的消息时,他无法再沉默。

  要么做个忠臣,等待兔死狗烹的结局;要么做个逆臣,搏一个改变一切的机会。他选择了后者。这条路可能遗臭万年,但他宁愿在行动中失败,也不愿在等待中灭亡。

  帐外传来更鼓声。三更了。再过三个时辰,大军就要开拔。

  沈璃起身,穿戴好铠甲,系紧披风。他走出营帐,风雪扑面而来。营地中,大部分士兵已经入睡,只有巡逻队举着火把在营区间穿行。火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橘红色的光晕。

  他走向马厩,他的战马“追风”看到主人,发出亲昵的嘶鸣。这是一匹北地良驹,通体乌黑,只有四蹄雪白,跟随他征战八年,救过他三次性命。沈璃抚摸着马颈,低声道:“老伙计,又要上路了。这次可能回不来了,你怕吗?”

  追风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温顺而坚定。马尚且如此,人又何惧?

  沈璃翻身上马,在营地中缓行巡视。他看到哨兵在风雪中挺直脊背,看到伤兵营里还有微弱的灯火,看到粮草车覆盖着厚厚的防水布。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五万条性命,五万个家庭,都系于他一身。

  他来到营地高处,眺望南方。风雪遮蔽了视线,但他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京城,看到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那个曾经与他称兄道弟、如今却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慕容玦,”沈璃低声自语,“是你逼我的。”

  风雪更急了。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城。

  皇宫内,暖阁中炭火烧得正旺,与外界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皇帝慕容玦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羊脂玉杯,杯中美酒荡漾着琥珀色的光。他年不过三十五,却因常年沉溺酒色,眼下已有了淡淡的乌青,面容略显浮肿。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常服,绣着精致的龙纹,但衣襟微敞,露出里面猩红的里衣。

  暖阁内香气氤氲,是来自南海的龙涎香,一两值千金。四角摆着青铜暖炉,炭火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无烟无味,只散发融融暖意。阁外跪着一排乐师,奏着舒缓的丝竹之音,但乐声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圣驾。

  “陛下,这首《霓裳羽衣曲》是新排的,可还入耳?”身边一位娇艳的妃子柔声问道,她是最近得宠的婉妃,出身江南世家,精通音律舞艺。

  慕容玦漫不经心地点头:“尚可。只是比起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少了些仙气。”他抿了一口酒,眼神迷离,“朕听说,当年唐明皇为杨贵妃建华清池,引温泉水,四季如春。朕也想建一个,爱妃觉得如何?”

  婉妃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暖阁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内侍高公公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紧握一份文书,连行礼都忘了。

  “陛下...陛下...”高公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西疆...西疆急报!”

  慕容玦不悦地皱眉:“又是催粮饷的折子?告诉沈璃,国库空虚,让他自己想办法。北狄不是常来骚扰吗?让他们去抢北狄的粮草便是。”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不是粮饷的事。”高公公扑通跪倒在地,将文书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沈璃发布了讨伐檄文,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南下了!先锋已过黑水河,距潼关不足三百里!”

  “哐当”一声,玉杯落地,碎成数片。美酒洒在厚厚的地毯上,迅速被吸收,只留下一片深色痕迹。乐声戛然而止,乐师们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婉妃也花容失色,用手捂住嘴。

  慕容玦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的慵懒瞬间被震惊取代,随后转为暴怒的潮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公公以头触地,颤声道:“沈璃反了!这是他的檄文抄本,已在全国流传!檄文中...檄文中列举陛下十大罪状,说陛下昏聩无能、宠信奸佞、迫害忠良、割地求和...还说...还说李相国、赵尚书、奴才等人是祸国殃民的好贼,他要率军入京,清君侧,正朝纲!”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噼啪作响,更衬得这寂静令人窒息。

  慕容玦一把抓过那卷纸,迅速展开。他的眼睛扫过上面的文字,越看,脸色越难看。檄文用词犀利,字字诛心:

  “臣沈璃谨以大义告天下:今上即位以来,宠信奸佞,疏远忠良。李相国结党营私,贪污纳贿;赵尚书卖官鬻爵,败坏吏治;高公公干预朝政,陷害大臣。而陛下沉迷酒色,不理朝政,加赋税以修宫室,减军饷以供享乐。去岁南涝,饥民百万,陛下不发赈灾,反增徭役;今岁西疆,将士冻馁,陛下不拨粮草,反欲割地。忠臣如王岩者,含冤而死;良将如刘裕者,被迫辞官。朝堂之上,奸佞当道;江湖之远,民不聊生...”

  “臣本武夫,受先帝厚恩,委以西疆重任。十年来,餐风饮雪,不敢懈怠,唯恐辜负圣托。然陛下听信谗言,疑臣有二心,屡次削减兵权,暗中监视。今更欲召臣入京,效王岩故事。臣死不足惜,然恐奸臣得势,国将不国。故率西疆将士,清君侧,除奸佞。待朝纲重整,奸臣伏诛,臣即解甲归田,绝不恋栈...”

  “忘恩负义?猜忌功臣?昏聩无能?”慕容玦每念一个词,声音就提高一分,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好个沈璃!好个镇北将军!朕待他不薄,赐他爵位,授他兵权,他竟敢如此污蔑朕!清君侧?他分明是要造反!是要夺朕的江山!”

  他将檄文狠狠摔在地上,起身在暖阁中急促踱步。明黄色的衣袍在急促的转身中猎猎作响。暖阁外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动静,一个个屏息垂首,浑身发抖,生怕惹祸上身。

  “陛下息怒。”高公公以头抢地,“龙体要紧啊!沈璃虽号称拥兵五万,但我朝在北方各州府仍有驻军,可速调兵平叛...镇西将军赵元朗麾下五万精兵,河北道、河南道节度使各有三万兵马,加上京城禁军八万,合计二十余万大军,定可剿灭叛军!”

  “五万?”慕容玦冷笑,笑声中满是愤怒与讥讽,“那是他明面上的兵力。这些年在西疆,他私下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加上那些效忠于他的部将,实际能调动的恐怕不下八万!而且都是常年与北狄作战的精锐!朕的禁军十年未历战阵,如何抵挡?”

  他太了解沈璃了。那个比他年长五岁的将军,用兵如神,治军严明,在军中威望极高。三年前北狄三十万大军压境,朝中人人主张求和割地,只有沈璃力主死战。他率八万西疆军,在雁门关血战三月,硬生生挡住北狄攻势,最后反攻三百里,逼北狄签订和约。那一战后,沈璃声望如日中天,民间甚至有人称他为“军神”。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忌惮。功高震主,自古皆然。他一步步削减沈璃的兵权,调离他的亲信,派监军监视,克扣西疆军饷...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只猛虎失去爪牙。只是没想到,这只猛虎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传旨!”慕容玦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狠厉之色,那是一个帝王被触怒后的杀意,“沈璃拥兵造反,罪不可赦。褫夺其一切官职爵位,削除宗籍,全国通缉,生死不论!命镇西将军赵元朗率军五万,东进拦截;命河北道节度使严守关隘,绝不能让叛军渡过黄河!命河南道节度使集结兵马,于洛阳布防!命京城九门提督加强戒备,全城搜查沈璃同党!”

  “是!奴才即刻去办!”高公公连忙应声,却跪着未起,小心翼翼地问,“陛下,那...那沈璃在京城的所有府邸产业...”

  “全部查封!家产充公!”慕容玦毫不犹豫,“将其家眷全部收押,待擒获沈璃后,一并处决!”

  高公公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陛下,沈璃父母早亡,在京城并无妻室子女...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分散在各地,有的甚至不在我朝境内...”

  慕容玦皱眉。是了,沈璃常年驻守西疆,至今未娶,家人也早已不在。之前听说过她有一个哥哥,可是她从来也没提,问过很多次,都说她大哥身体不好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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