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锚点港

　　管理者那张虚拟的“脸”在听完李安要找个能修船、能补给、还最好别太招摇的地方后，那个由数据流组成的小球在空中兴奋地转了好几圈，差点把自己转散。

　　“你可算问对人了！”它的电子音拔高了一个调，透着股藏不住的得意，“缟玛瑙之环这破地方，哪儿有老鼠洞我都知道！”

　　“你们这情况，正规大港口肯定不行，手续麻烦，还要登记，保不齐就被谁盯上。”

　　“黑市小作坊倒是隐蔽，但手艺嘛……把你那宝贝船修成一次性的烟花都有可能。”

　　它顿了顿，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但我这儿，还真有个地儿。‘锚点港’，听说过没？”

　　李安和深喉交换了个眼神，都摇了摇头。

　　“没听过就对了！”管理者更来劲了，“那地方压根就不在公开星图上，是个半公开半地下的维修补给点。

　　原本是几个手艺顶尖、但脾气更顶尖的机械师和符文匠自己搞的避风港，专门接些……嗯，来路不那么清白的活儿，或者像你们这样‘麻烦缠身’的客人。”

　　“安全吗？”深喉直接问重点。

　　“相对安全。”管理者斟酌着用词，“那儿有自己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问来路，不探隐私。”

　　“只要你在港内守规矩、付得起钱，没人管你被谁追杀或者身上揣着什么宝贝。”

　　“当然，出了港，生死自负。那里头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眼睛放亮点就行。”

　　“手艺呢？”李安更关心这个。他们这船再不彻底大修，别说去什么混乱星域，能平安飞到下一个恒星系都算走运。

　　“手艺？放心！”管理者拍胸脯保证，虽然它没胸脯，“‘锚匠’莫雷在那儿有个工坊，那老矮子虽然嘴臭得像吃了火药，但技术没得说。

　　给他足够的材料和晶尘，他能把你们这堆破烂给你整出朵花来。

　　前提是，你们别被他骂到自闭。”

　　矮人技师？李安心里动了一下。矮人的锻造和机械技术是出了名的扎实。

　　管理者把锚点港的坐标和一套简易的识别码发了过来。

　　“用这个码靠近，那边的自动引导系统会接你们进去。”

　　“记住，进去后直接找莫雷的熔炉，别在其他地方瞎逛，尤其是‘熔炉酒吧’隔壁那条小巷，除非你们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够不够买下一条克隆胳膊。”

　　通讯结束。李安看着新到手的坐标，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算太远，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航程。

　　“去？”他看向深喉。

　　深喉盯着坐标，独眼眯了眯：“听着像那么回事。总比瞎撞强。不过……”他瞥了眼能量读数，“咱这点家底，不知道够不够那老矮子开次工的。”

　　这倒是实话。他们手头就剩点晶尘和从静谧回廊带出来的零碎，宇宙积分倒是还有3个，但那玩意儿得用在刀刃上。

　　“走一步看一步。”李安说，“先去看看。不行再想办法。”

　　航线设定，破船再次启程。这次有了明确的目的地，感觉都不一样了。虽然窗外还是那片永恒的虚空和碎星带，但心里头少了点茫然。

　　航行途中，李安没闲着。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把原始编码模板再次贴在额头，集中精神，专门搜索关于“星尘量子纠缠态”和“意识备份/净化”相关的信息。

　　三个锚点在怀，框架稳固，让他这次能够更深入、更清晰地浏览那些海量数据，不会轻易被信息洪流冲昏头。

　　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零碎的记载。

　　“星尘量子纠缠态”，被描述为一种存在于宇宙诞生初期、物质与信息尚未完全分离时的特殊残留物。

　　它本身没有固定形态，更像是一种“可能性”的结晶，能够作为顶级能量源、意识载体，甚至是……局部现实规则的“临时编辑器”。

　　极其稀有，据说已知宇宙存量不超过七份。

　　而关于意识备份和净化，模板里提到一种理论：极度纯粹和稳定的能量环境，可以洗刷意识体上附着的“污染”或“损伤”。

　　但需要的能量层级极高，且过程不可控，容易连原本的意识一起抹掉。

　　如果“星尘”具备编辑现实、提供顶级能量的特性……那它是否也能构成一个理想的“净化环境”？

　　李安退出浏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线索似乎越来越指向那片混乱星域里的那个银色光点了。

　　但怎么去，去了怎么找，找到了又怎么用，全是问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三个锚点。

　　静默石的凉，叹息徽章的沉，守望晶体的温润坚韧。

　　三股不同的“重量”交织在一起，让他有种奇特的踏实感。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稳固下来的框架，正隐隐反哺着他受伤的灵魂，修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丝。

　　也许，等他完全消化了这三个锚点的“重量”，体内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能有办法彻底解决。

　　四个多小时后，导航提示接近目标区域。

　　前方看起来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寻常的碎星带。

　　但按照管理者给的识别码发送过去后，眼前的景象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一层伪装力场悄然褪去，露出了后面的真容。

　　那是一个建在一颗小型陨星内部的“港口”。

　　陨星被掏空了大半，内部空间灯火通明，停靠着大小几十艘形形色色的飞船，从光鲜亮丽的快艇到比李安他们这艘还破的货船都有。

　　人工大气层和重力场维持着内部环境，能看到一些穿着各异的人影在码头和连接通道间走动。

　　港口边缘排列着不少店铺和工坊的招牌，灯光闪烁，竟然有几分畸形的热闹。

　　他们的破船接收到引导信号，摇摇晃晃地飞进港口，被指定停靠在一个偏僻的、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泊位上。

　　泊位费自动从船上残存的能量里扣了一小点，锚点港显然有自己的结算系统。

　　一行人走下船，踏上金属网格铺成的地面。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焊接、廉价合成食物，还有各种族身上传来的、千奇百怪的气味。

　　噪音挺大，各种语言的交谈声、工具敲打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音乐声混在一块。

　　“莫雷的熔炉……”李安抬头看着指示牌，按照上面的箭头，钻进一条稍窄的通道。

　　通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管道和线缆，有些还在嗡嗡作响。

　　走了几分钟，一股热浪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先传了过来。

　　拐个弯，一间巨大的、门脸敞开的工坊出现在眼前。

　　工坊里乱得可以，各种金属零件、工具、半成品堆得到处都是，但乱中有序。

　　中央是个巨大的、冒着暗红色火苗的熔炉，热力逼人。

　　一个矮壮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抡着一柄几乎和他一样高的锤子，砸着一块烧红的金属，每一下都火星四溅，响声震耳。

　　那就是莫雷了。确实是个矮人，胡子编成粗辫子，因为沾了油污而显得发亮。

　　他穿着一件厚重的、被火花烫出无数小洞的皮质围裙，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结，皮肤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那是长期接触高温和特殊金属留下的痕迹。

　　李安他们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块金属被砸成需要的形状，扔进冷却池，发出“嗤啦”一声巨响和白茫茫的蒸汽，莫雷才转过身。

　　他脸盘宽大，鼻子又红又大，眼睛是深褐色的，目光锐利得像能刮下一层铁皮。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几人，尤其在李安身上多停了一秒，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新面孔。”他声音粗嘎，像砂轮磨铁，“管理者那多嘴的电子虫介绍来的？一看就没啥油水。”

　　他毫不客气地指了指李安他们的破船方向，“就那堆废铁？修它还不如直接熔了打把菜刀。”

　　深喉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按捺住脾气：“听说您手艺好，价钱公道。”

　　“公道？”莫雷嗤笑一声，用缠着绷带的大拇指抹了把脸上的汗，“老子手艺好不假，但老子的时间、材料、能量，哪样不花钱？就你们那船，要修到能见人，这个数。”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

　　“五百晶尘？”一个鱼人战士试探着问。

　　“五千！”莫雷瞪眼，“五百？五百只够给你们补补漆！”

　　李安心里一沉。他们全身家当加起来，连一千晶尘都够呛。

　　莫雷看他们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没钱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别耽误老子干活。”

　　李安没动。他看着莫雷工坊里那些精密的设备和半成品，又看看自己怀里的三个锚点，忽然开口：“如果……我们提供一部分特殊材料呢？或者，用技术抵扣一部分？”

　　“技术？”莫雷上下打量李安，眼神充满怀疑，“你？啥技术？嘴上技术？”

　　李安没说话，抬起右手。

　　他调动起一丝“世界框架”的力量，混合着三个锚点产生的稳固共鸣，不是攻击，也不是创造，而是尝试去“感知”和“引导”。

　　他的目光落在工坊角落一堆废弃的、能量回路损坏的能量电池上。

　　这些电池外壳完好，但内部核心过载烧毁了，通常只能回收点金属。

　　在【破绽视界】中，那些电池内部混乱溃散的能量残余，被他清晰的“看”到。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框架的力量，像用一根极细的针，去拨动、理顺那些混乱的“线头”。

　　起初没什么动静。几秒钟后，最近的一块废弃电池，外壳上原本熄灭的能量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了一下。

　　就一下，很快又灭了。

　　但莫雷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猛地推开挡路的零件，几步冲到那堆电池前，拿起李安刚才“关注”过的那块，手指在指示灯位置摸了摸，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虽然估计也闻不出啥。

　　他转过头，那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看穷鬼的嫌弃，而是混合了震惊、探究和……狂热的兴趣。

　　“你干的？”他盯着李安，声音压低了，带着难以置信，“你怎么做到的？那是彻底报废的型号！能量回路应该全熔了！”

　　“只是……理顺了一点残留的紊乱。”李安说得很保守，“不一定有用，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他心里也没底，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主要是精神上的专注。

　　莫雷把那块电池小心地放在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复杂的探针仪器开始检测。

　　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老矮人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见鬼了……”他喃喃自语，“核心熔毁度94%，但剩下的6%……结构居然稳定了？虽然能量近乎于无，但这稳定性……不可能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安：“小子，你这是什么路数？符文共振？能量重构？还是什么我没见过的灵能把戏？”

　　“家传的手艺，一点取巧。”李安含糊道。他不可能透露万象锻炉和锚点的秘密。

　　莫雷摸着胡子，眼神在李安身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评估一件复杂的机械。

　　“你这手艺……有点意思。虽然修不了大东西，但对付精密的小型能量回路损伤，或者做做‘唤醒’、‘稳定’之类的活计，说不定比我的机器还好使。”

　　他搓了搓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么着，你那破船的维修费，可以商量。材料费我照收，但人工费……我们可以换种算法。”

　　“怎么换？”

　　“你留下来，帮我干点‘精细活儿’。”

　　莫雷指着工坊里几个堆满了损坏精密部件的架子，“那些东西，很多只是核心能量回路出了点小毛病，但太麻烦，用设备修成本太高，不修又浪费。

　　你要是有办法‘理顺’它们，就算抵工钱了。干得多，抵得多。”

　　他又瞥了眼李安他们的破船：“至于船，我先给你们做个全面检查，列出必须换的和能修的清单。你们想办法搞材料，或者……用别的方式抵。”

　　这条件比直接要五千晶尘现实多了。

　　李安看向深喉和红雅。深喉点点头，红雅也轻声说：“可以试试。你稳住框架后，看起来精神好多了，应该能撑住。”

　　“好。”李安转向莫雷，“就这么说定了。船您先检查着。那些精细活儿，我试试。”

　　“痛快！”莫雷咧嘴笑了，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来来来，先看看你这‘手艺’到底有多大能耐！那边那堆，是损坏的护盾聚焦器，毛病都差不多，你先拿一个试试手！”

　　他把李安拉到那个架子前，自己则兴冲冲地跑去检查那艘破船了，一边走一边还嘟囔：“有意思，真有意思……这能量感应的精细度，绝了……”

　　李安看着眼前一堆结构复杂、散发着失败能量气息的零件，深吸了口气。

　　这或许是个机会，不仅能修好船，还能进一步锻炼他对“框架”和锚点力量的掌控。

　　他拿起一个冰冷的护盾聚焦器，集中精神，【破绽视界】再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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